光像把生锈的刀,剖开了省城医院的育婴室。
编号07的婴儿突然止住啼哭,脚踝契约胎记渗出粘稠黑液,在保温箱玻璃上蜿蜒成婚书文字。
值夜护士摸出祖传的翡翠玉镯想要镇邪,却发现镯身裂缝里爬出细小的蛆虫。
千里之外的考古地宫,青铜祭坛表面凝结的血霜开始沸腾。
陈教授的眼镜片轰然炸裂,飞溅的玻璃渣中浮现出民国十三年的星象图。
地底传来轿杠断裂的脆响,二十顶红轿破土而出,腐烂的轿帘同时掀起,露出二十具戴玉镯的白骨新娘。
泽川镇的老槐树在暴雨中轰然倒塌。
树心流淌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混着珍珠粉的胭脂水。
树根缠绕的梳妆匣自动弹开,褪色的菱花镜里,沈氏正为苏婉宁描眉。
当最后一笔螺子黛落下时,镇外乱葬岗所有坟茔齐齐裂开,伸出的白骨手掌都攥着泡发的合婚庚帖。
子夜更声响起时,古玩街藏珍阁的库房传来玉碎声。
老板举着烛台查看,发现十年前失踪的民国旧物堆里坐着个穿西装的人偶。
人偶左手握着怀表,表链竟与新生儿的脐带纠缠在一起。
当他触碰人偶右手的翡翠镯子时,阁楼传来婴儿笑声,抬头看见穿红嫁衣的沈氏正抱着编号07的婴儿轻晃。
血色月华穿透地宫裂隙的刹那,青铜碑上的人脸开始融化。
历代献祭者的五官像蜡油般交融,最终凝固成顾明舟与苏婉宁的面容。
碑底渗出粘稠液体,在祭坛表面汇成省城地图,红笔圈出的位置正是妇产医院。
暴雨中,青年学者在顾家废墟完成了最后的仪式。
他将二十代人的生辰八字刻在槐树残骸上,树皮突然翻卷成婚书。
当第一滴血渗入木纹时,所有时空的铜镜同时映出红轿——光绪年间的沈氏抱着未成形的胎儿,民国十三年的顾明舟攥着燃烧的契约,产房里的新生儿脚踝浮出朱砂印,而他自己正将玉镯套上青铜碑冰凉的人脸。
地动山摇的瞬间,万籁俱寂。
妇产医院的婴儿睁开猩红瞳孔,青铜祭坛沉入沸腾的血池,古槐树根缠住省城地图上每一个生辰八字。
当二十年后的梅雨再度降临时,有人看见穿西装的男子撑着油纸伞走过泽川镇废墟,伞骨上悬挂的铜铃正在往下滴落混着香灰的雨水。
永恒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