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建国捂着裤裆,不给他问清楚情况的机会,赵寡妇的九个儿子一拥而上,边打,嘴上还骂骂咧咧,说出的话很是难听。
什么耍心眼,白嫖他妈。
嫖不起,就别出来玩娘们。
让他以后出门绕开他家墙根走,再让他们兄弟碰见他,卸他一条腿……
宋建国蜷缩着身子,毫无还手之力,莫名其妙挨了顿揍。
出完气,四个兄弟扯着宋建国的手脚,将半死不活的宋建国丢出院门,顺带着把宋建国用来装文化人的那副穷酸眼镜,也丢出去。
宋建国捡起一看,镜片碎成蜘蛛网,一侧的镜腿不知道让谁踩断。
挨了顿打,宋建国脑子也跟着清醒了。
姜老太这是把钱要走,所以才连累他。
天地良心!钱是姜老太要的,赵寡妇九个儿子却把仇记到他头上。
就在刚才,赵寡妇九个儿子围成圈打他,赵寡妇就在屋里坐着,都没出来看他一眼。
都怪姜老太这个臭婆娘。
没事找事,非要把事情闹成这样,臭婆娘就满意了!
宋建国气急败坏,扶着吃痛的后腰,费力站起身,一瘸一拐回家找姜老太理论。
姜老太一行人腿脚利索,有说有笑地回到啤酒厂家属院。
一进门,看到宋老太和宋美凤母女俩,脑袋挨着脑袋,打眼一看,姜老太就知道这母女俩没憋好屁。
眼不见为净,姜老太绷着脸,表情严肃,假装没看到这俩人,自顾自往里走。
随后进来的几个女儿,迈过门槛,看到奶和小姑赖着还不走,姐妹几个的笑容戛然而止,也把宋老太母女俩当空气,该干嘛干嘛。
宋老太和宋美凤耀武扬威惯了,从未被这样冷待过,本能想发火。
但此刻她们母女蓬头垢面。
一个嘴巴肿的老高,别说骂人了,喘口气都难受的紧。
一个两条辫子松松垮垮垂在身前,头顶少了块碗口大小的头发,头皮隐隐向外渗血,加上宋美凤上下一样粗的臃肿身形,像小日子的相扑选手似的,看着分外滑稽。
没人提姜老太从赵寡妇手里要回一千多块钱,还让赵寡妇认栽,写下欠条的事。
姜老太自然也不会主动和婆婆小姑子交代。
再说了,夫妻共同财产,本来就有她的一半,宋老太和宋美凤也无权干预。
小姑子宋美凤却不是个老实安分的,豆大的眼睛瞄着姜老太推门,进了屋里。
宋美凤忙用肥膘乱颤的胳膊肘,推了推亲妈宋老太。
“姜翠兰大张旗鼓出门,回来怎么就变消停了?”
显然,这里面有事。
宋老太明白女儿的意思,抬了抬下巴,示意宋美凤和她一起进屋看看。
下一秒,姜长海走进来,拉过板凳,放在姜老太屋门口,一句话没说,叉开腿,大马金刀地坐到宋老太母女面前,黑沉沉的大眼珠子,死盯着宋老太母女。
姜长海天生长着张标准的国字脸,粗眉厚嘴唇,两腮肉少,又不爱笑,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既视感。
坐下一动不动,像年画上的门神钟馗似的,看着就让人发怵。
宋老太和宋美凤不由发怵,轻咳一声,母女俩不情愿地坐回凳子上。
熬了半刻钟的工夫,宋建国这才走回来。
宋老太瞧见儿子,撒开腿,迎上来,焦急上下打量着道:“我的儿啊,出门前还好端端的,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宋建国窝了一肚子火,推开碍事的宋老太,随手摸起柜子上的玻璃罐头瓶子,发泄似地砸到地上。
玻璃瓶子触及地面,瞬间四分五裂,大小不一的玻璃渣子飞的到处都是。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姜翠兰,你他妈别当缩头乌龟,赶紧把钱给赵寡妇还回去。”
他赚来的工资,他愿意给谁花,就给谁花。
他给赵寡妇花钱,他乐意。
婆娘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姜翠兰好日子过够了,还是吃饱了撑的,脑子撑出毛病了,把他里子面子全丢干净了!
“宋建国,你嘴巴放干净点。”
姜长海一声怒吼,音量大的能把房盖掀翻。
就见姜长海大手撑着膝盖,愤然起身,说着,攥紧沙包大的拳头,就要上前让宋建国知道开口骂他姐的后果。
“舅舅,别动手。”
几个外甥女听到动静,及时跑出来阻止。
她爸罪有应得,是该打,但舅舅是个下手没轻重的,万一把她爸打残废了,以她奶和她爸精明算计的程度,必定得不偿失。
见有女儿们拦着,宋建国刚下熄灭的嚣张气焰,当下便死灰复燃,“姜长海,你以为老子怕你,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小舅子,老子早不客气了。赶紧滚,要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收拾。”
宋建国抬着下巴,趾高气昂,把小人得志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宋建国,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姜长海拳头捏的咯咯响,要不是怕伤到外甥女们,宋建国这会儿已经躺在地上,被打的亲妈都不认识了。
“再说一遍又怎样。把老子惹急了,我把你姐姜翠兰休了,送回娘家去。”
姜老太四十多岁的人了,孩子都生六个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
这些年,吃他的,住他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不知情识趣。
肚子也不争气,统共就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要不是他妈当年非要捡便宜,把姜老太买回来给他当媳妇,他才不会娶比他大七八岁的姜老太。
凑活和姜老太过了小半辈子,他已经很委屈了。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在啤酒厂工作,那可是国企编制。
眼下,其他国营厂子都倒闭了,啤酒厂仍旧屹立不倒,工资按月发放。
自认铁饭碗打不碎,有养家糊口的底气,宋建国骨子里透着骄傲,姜老太一个大字不识的家庭妇女,只会去工地搬砖扛水泥,干一些出力气的蠢笨活。
冬天工地停工,包工头和工人都回家等着过年。
姜老太又没有一技之长,若是真离开他,就等着饿死吧。
宋建国自鸣得意,话音刚落,房门砰一声响起。
姜老太面无表情站在门后,“什么年代了,轮不到你休我,是我嫌你恶心,要把你踹了。明早八点,民政局一楼办离婚,谁不去谁是狗娘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