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兰台陆霄的女频言情小说《改嫁后夫君要造反?这皇后我当定了谢兰台陆霄》,由网络作家“谢兰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老夫人醒来的那一刻,谢兰台问了一句:“祖母,您中毒了,咳血之前,谁给您送了吃的……神医说了,必是吃食中毒,才会发作得这么快……”老夫人看向了身边的柳嬷嬷,眼神带着困惑,颤微微问了一句:“为什么?”柳嬷嬷直接就跪在了地上,面色骇白骇白,浑身在发抖。谢兰台也不明白,柳嬷嬷是半夜跑出来求大夫的,想不到下毒的也是她。“柳嬷嬷,谁让你下的毒?”她有疑而问,心头一阵阵发紧。如果柳嬷嬷是内奸,为什么自己出嫁韩家的消息,她没传出去,现在却要害死祖母?“是四姑娘……给的药……四姑娘说,老夫人需要歇上几天,如果我不帮这个忙,就要让我的孙子生不下来……”柳嬷嬷的儿媳也是谢家的婢子,如今正在京城谢家后院仆子院待产。她见被揭穿,泪如雨下,磕着头全招了:“四姑...
《改嫁后夫君要造反?这皇后我当定了谢兰台陆霄》精彩片段
老夫人醒来的那一刻,谢兰台问了一句:“祖母,您中毒了,咳血之前,谁给您送了吃的……神医说了,必是吃食中毒,才会发作得这么快……”
老夫人看向了身边的柳嬷嬷,眼神带着困惑,颤微微问了一句:
“为什么?”
柳嬷嬷直接就跪在了地上,面色骇白骇白,浑身在发抖。
谢兰台也不明白,柳嬷嬷是半夜跑出来求大夫的,想不到下毒的也是她。
“柳嬷嬷,谁让你下的毒?”
她有疑而问,心头一阵阵发紧。
如果柳嬷嬷是内奸,为什么自己出嫁韩家的消息,她没传出去,现在却要害死祖母?
“是四姑娘……给的药……四姑娘说,老夫人需要歇上几天,如果我不帮这个忙,就要让我的孙子生不下来……”
柳嬷嬷的儿媳也是谢家的婢子,如今正在京城谢家后院仆子院待产。
她见被揭穿,泪如雨下,磕着头全招了:“四姑娘说,那药只是让老夫人发几天烧,老婢不知道那药能害了您性命。老婢知罪了,求老夫人责罚。”
谢兰台气得浑身发颤,想不到前世害死老祖母的,竟是四姐姐。
二叔谢和气得直拍书案,恨恨直叫:“去,把谢云岚给我押过来……”
二叔很少发脾气,但二叔一旦发脾气,就连谢靖见了也发怵。
但她以为,不可打草惊蛇,连忙补上一句:
“不是押,是请,就说,老夫人不大好,夫人让她过来守着尽孝。”
得把她骗过来。
谢云岚最喜欢装贤良淑德,喜欢博好名声,这么去传话,最是管用。
没出意外,四姑娘很快就被带了过来。
她刚起,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一进内院,瞧见柳嬷嬷跪在地上,二叔黑着脸负手站在床边,谢兰台坐在床沿上正在喂药,老祖母竟已经醒了,她大感不妙,转头要跑,被拦了回来。
“四姑娘,老夫人醒了,您不去请个安吗?”
春祺问了一句。
谢云岚咬牙瞪了一眼,没法,只能转过身,快步走来向祖母行了一个礼,嘴上可甜了:“谢天谢地,祖母终于醒了,天可怜见啊,昨晚上我可是抄了一夜的佛经,看来还是管用的。”
无耻之极。
竟把老祖母醒来的功劳,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脸皮厚的,简直天下无敌。
“谢云岚,世上怎有你这种心思歹毒的孙女,竟然指使柳嬷嬷在自己的祖母饮食里下毒,事发还能装得若无其事……”
谢和以前是颇喜欢这个侄女的,她嘴甜,能把人哄开心,不像谢兰台,胆小,怕事,很小家子气。
“我没有……”谢去岚矢口否认:“我什么都没做!二叔,您不能含血喷人。”
还一脸义愤填膺。
“柳嬷嬷都已经招了,你还敢抵赖?”
谢和喝斥,神情严厉,目露着骇人的寒光,这是他第一次冲自己的侄女发这么大脾气。
谢云岚吓着了,慌了,眼神乱瞟之下,又开始推脱:“二叔,我……我只是让人在老祖母的饭食内下一些泄药,想让老祖母稍稍病上一病。五妹妹放心不下祖母,就会回来探望。
“二叔,您有所不知,父亲已经将五妹妹许给沈家做正头娘子,可老祖母却犯了糊涂,把五妹妹许给了一个没什么家底的贱商。
“父亲还被韩家赶了出来,我一急之下才使了不地道的法子,但天地可见,我绝对没有让人下毒。”
三两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柳嬷嬷也急了,叫道:“二爷,真的是四姑娘让我下的毒,药是秋绥亲手给的。”
谢云岚立刻喝斥身边跟着的秋绥:“你到底给了柳嬷嬷什么药?赶紧老实交代了……”
秋绥一听完了,知道主子这是要让自己当替罪羔羊了,心头一阵阵发紧,她的父兄全在家主手下当差,哪敢把主子供出去。
她连忙跪下,叩头道:
“是奴婢善作主张了。姑娘只让奴婢给一包腹泄的药,可奴婢以为腹泄很容易治好,就给了一包吃不死人、但会让人一直睡的药。奴婢以为这更管用。但绝不是毒药。”
谢云岚顿时露出气极攻心的模样,磨着牙,恨恨直叫:“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这是要置我这个主子于何地……自己掌嘴!”
“奴婢错了。求二爷,老夫人饶奴婢一条狗命!”
反复地打,反复地求饶。
戏唱得格外精彩。
这认错的过程,被刚刚赶来的谢靖和陆氏听了去。
谢靖恶狠狠瞪了一眼陆氏。
陆氏暗暗皱眉,女儿做的也没错,至少达到了把谢兰台诱回庄子的目的,可谁曾想啊,二爷会突然赶回庄子,还带来了神医,解了毒,救醒了老太太,这才功亏一篑。
“二弟,你怎么来了?”
谢靖迎了进去,看到老太太坐着,当场露出欣喜之色:
“母亲,您醒了,真的是太好了!”
跟着进去的陆氏也唱起了戏:“母亲终于醒了,真的是谢天谢地。”
老夫人哼了一下,不搭理,若不是他们授意,那死丫头怎敢下毒?他们就是一丘之貉。
谢和冷着脸,一挥衣袖,怒道:“我要是再不来,母亲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刚刚,你们在外头也都听到了,说吧,这事,要怎么处理你们这宝贝女儿……”
谢靖一脸严厉地扫过谢云岚,情知这事不处理是不行的,马上责罚起来:
“四姑娘罚跪佛堂三天,抄佛经一百遍。婢女秋绥打三十大板……至于柳嬷嬷,请母亲自行处置。二弟,您觉得如何?”
只能说,这惩罚,实在是轻描淡写。
前世,祖母可是因此被生生害死的。
“太轻了!”
谢兰台一字一顿咬出三个字:
“四姐姐连祖母都敢下药,罚跪佛堂,她怎会长记性?一个婢子敢下毒,怎能再留用?”
老夫人点头;“兰台说得极是。”
谢靖只能问:“那母亲想如何处置?”
老夫人不假思索落下一句:“柳嬷嬷念共她伺候我几十年,打发回去养老;四丫头打二十大板,面壁思过,婢女秋绥……”
她想了想,寒脸吐出:
“杖毙!”
几辆马车,鱼贯而出。
谢云岚被赶出山庄时,俏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他们从京城而来,是来收拾谢兰台,处理掉这桩不匹配的婚事的,结果,她被下了牢,吃了两天牢饭,受尽委屈,如今,连父亲和母亲都被赶了出来。
天理何在?
多少年了,半月庄一直都是谢家的,如今竟成了韩家的产业。
关键在于:明明谢家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可最后,夹着尾巴落跑的居然是谢家本家。
这是何等的荒唐?
“母亲,难道我们就这样灰溜溜走掉了吗?”
她火冒三丈,问坐在同一部马车里的父亲母亲。
他们的面色都不好看,堂堂三品大员被一个贱商驱赶,这事如果说出去,真会被人笑掉大牙。
“现在他们占了一个理字,又不能告他骗婚。这婚事是你祖母一手促成的。韩家有婚书,上面有两家家长的亲笔签字,还有官印。”
谢靖直按太阳穴,现在五内如焚,一团邪火在四下乱窜。
“韩家和县令县尉的关系,一定非浅,他们勾搭成奸,我们怎能让韩家白白夺了我们的庄子。这庄子可是所有庄子当中最好的一个……”
谢云岚咬着贝齿,不甘心被耍得团团转,更见不得好东西被那小贱人占了去。
“可你祖母已经把它陪嫁出去了。这老太婆,怎么就这么喜欢这小灾星?”
陆氏想不通,气得直抚心胸:“而且,他们还把沈九万伤成这样?等他醒来,这事怎么收场?”
谢靖也重重拍了一下车厢壁,路远迢迢地跑来,乞假这么多天,却没事办成,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
谢云岚忽问:“祖母有没有被赶出来?”
“当然没有。那姓韩的可会拍马屁了。”陆氏长吸气。
谢云岚的眸子转动着:“爹,娘,祖母既然把这个地方当作了陪嫁,那她迟早会回京城,想要让五妹妹和离,总会有法子的。”
“可一旦韩家那小子和兰台圆了房,沈家如何还能愿意娶个残花败柳?”
谢靖想到,一旦得罪了沈九万,那些银子被收回,他干的那些事被捅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陆氏接道:“现在她病着,不大可能圆房。就算圆了,就让她去沈家当贵妾。沈九万批来的八字,就是她会旺沈家,肯定乐意收。”
谢靖觉得可行。
“又或者找人回京,把梅姨娘唤来治她。她妹妹也十五岁了,兰台要是再不听话,就把兰若送去沈家当妾。看她心不心疼妹妹。”
陆氏以为,谢兰台很敬重她娘亲,爱护弟弟妹妹的,用他们威胁她,或管用。
反正庶出的女儿,她有权处理。
谢靖也不疼爱:“嗯,可以一试!”
*
赶走了十几个不是庄上的人,山庄上的人员顿时简单了,也清静了。
老夫人被关在自己的院中,本来急得不行,后来听说孙女婿来了,还凭着嫁妆单和地契,把居心叵测的谢靖给赶走了。
听罢,老夫人抚手叫好:“竟是一个剑走偏锋的妙人!”
一般而言,中规中矩的底层女婿,见着当高官的老丈人,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儿,可他不,这种敢和高官硬杠的人,必须很有胆识。
不,光有胆识不行,还得有底气。
他的底气来自哪里?
老夫人之前查过韩家,家境很是普通,但是,能让县令把人看管起来,这里头肯定有不为人所知的底气在。
“这干脆果断的性子啊,实在是对我胃口。快快快,我要去见他……”
老夫人身边硕果仅存的乔嬷嬷忙阻止,笑道:“哪有老祖母去拜见新姑爷的道理?等着,奴婢去同姑爷说,等他整顿完庄子,就和姑娘一同过来拜见。
“三朝回门已过,但今天也是个好日子,总得让他过来给您敬一盏茶才行……我听说呀,姑爷来时是带了几车回门礼的,虽然这礼数迟了,但总归是补上了。”
老夫人满意点头:“行。快去传话吧!”
她已迫不及待见这孙女婿。
*
平静下来的谢兰台,独自坐在房内床榻上。
门外头,韩景渊在院中和庄上的下人们说话,先是叮咛他们看护好庄子,后找人去给她抓药,同时吩咐人去搬回门礼,并着人去向老夫人回禀这边发生的事。
他处理事情,井井有条,看来不是那种不思进取、懒懒散散的纨绔弟子。
可他到底是在外头养了女人。
新婚夜离开至今日才回来,已失了礼数,如今就算把回门礼补上,他们这段婚姻,总归是有了不可修补的裂痕。
接下去,他肯定会找机会同她说:要给外头那女人以名份的。
眼下,父亲逼和离这一关,暂时是过了,但他肯定不会轻易服输,如今,她自不能和韩景渊计较他外头有女人的事。
她嫁人,本不是奔着情情爱爱去的,重活一世,若再傻傻地纠结这些,就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这一世,她要的是竭尽所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助自己在这个世间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所以,只要表面上,他能尊重她,他和其他女人的事,她可以忍下。
等她翅膀硬了,大不了和离。
正当思量,那个清凉的声音忽就近距离响起来:“夫人,药熬好了,来,喝药。等一下再敷一下眼睛。
她抬头看着那个黑色的阴影,坐正,摸索着伸出素手:
“给我吧!”
“坐好,我喂你。”
“不用,我……妾自己来。”
她和他虽是夫妻,但不必那么亲密。
日后,相敬如宾就好。
这会儿,她双目失明,不合适与他谈日后的相处之道。
回头,总是要谈一谈的。
“夫人和我见外?”
韩景渊睇着她,小姑娘目光清淡,冷静守礼,没有新婚妻子见到丈夫的娇羞讨好,言行中甚至带着几分疏离和谨慎。
那长发披肩的模样,掩着她本就娇小的脸蛋,显得格外孩子气。
“不是。”
她细声否定。
并无不快。
“那就别推辞。祖母刚刚着人传话过来,让我们过去拜见,今日权当是我们的回门日。理应拜见长辈……”
这会儿倒又是个讲礼数的?
谢兰台挺好奇啊,他生的是怎么一个奇特的心思,“可刚刚你把妾父亲、嫡母赶了出去?”
“混账东西也配喝我的茶?”
好狂妄的语气。
她无法想象,这个憨厚不起眼的男子,口出狂言时是何等神情。
脑子里不觉浮现了那日看到的郎君模样:敦厚的男子,也是花心的,果然啊,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世上啊,根本没有一生一世忠贞于一人的男子。
“我……我中毒了……借你血一用……”
男人喷着灼灼热气,暗哑的声线好像是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
下一刻,男人拉开了她的领子,在她的脖颈处狠狠咬下一口。
尝到鲜血后,他喝了好几口,而后往边上一退,盘坐到了另一块铺着薄被的冰块上。
谢兰台只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当身上压着的力量消失后,迅速退避,嘴里惊喘着。
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怕啊!
好可怕。
这个男人,竟生吃她的血。
怎么每次见到他,都没好事发生?
这小北王,是她命里的克星吗?
适时,一瓶药扔了过来,男人哑着吐出一句:“出去,我需要调息,不准再进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话中透出了深深的忍耐,足见他在苦苦压抑着什么。
是谁给他下了媚药?
她接住,慌慌张张爬上台阶,因为步履太过急,险些被绊倒。
待出了冰窖,惊怕之中,她又被人急促地叫住:
“站住,你谁呀?怎能乱闯药馆的冰窖,那里藏着很多珍贵药材,是外人随随便便能乱闯的吗?”
谢兰台忽记起药还没拿,忙道:“是盛婆婆让我来拿冰片和参片的……但我没找到。”
“姑娘姑娘!”
春祺在这个时候寻了过来,叫道:
“姑爷派人送了药过来,不需要冰片和参片了,老太太的病情已经控制住……姑娘您……您的衣领上怎么沾了血渍?”
待走近,她眼尖地看到了异样。
重点,姑娘的头发是凌乱的,眼神带着惊恐。
这药馆,出入人员非常复杂,姑娘莫不是遭了什么暗算?
春祺心头一惊,忙去扶住姑娘,低声问:“姑娘……您没事吧?”
“老太太现在如何?”
谢兰台不答,冷静反问。
“已睡下。”
“我去看看,你回马车悄悄拿件衣裳过来。”
“好。”
春祺先把姑娘扶到韩老夫人住处,并叮咛冬祺看顾好姑娘,这才离开。
罗帐下,老夫人在沉睡,气色好了不少。
谢兰台坐在那里,整个人是惊魂未定的,心头则浮现了层层疑问:
小北王为什么知道她的血有奇效,可解百毒?
这不是她与生俱来的,而是多年前被拐后,她曾为救大哥哥中了毒,是大哥哥带她去了一处药王谷,偷吃了药王谷的灵蛇血。
那灵蛇血是谷主用几百种名贵药材养成,本是要用来救他孙子病的。
结果被她偷吃了去。
之后,她被追杀,谷主要放干她的血保孙子的命。
大哥哥就带着她四处逃窜。
他们经历千难万险才得以逃出来。
可恨大哥哥已经死了,如今知道她身怀宝血的,只有药王谷的人。
小北王难道是药王的人?
不对不对不对。
如果有仇,她不可能全身而退。
肯定是其他原因。
“姑娘,裙子给您取来了。”
春祺把衣裳放在食篮里取来的,姑娘中途换衣裳,她怕被人误会。
“好。我自己来,你和冬禧在外头候着!”
为了防止春祺看到伤口生出担忧之情,她得自己换。
出门时,谢兰台习惯性会带上一套一模一样的衣裙,万一在外出现什么变故,换了衣裳也没人看得出异样。
“谢兰台,你给我滚出来,看个老太婆,你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
谢诚在外头哇哇大叫,疯子似的。
撒上药,换好衣裳,谢兰台最后看了一眼老太太,走了出去,由春祺和冬禧簇拥着走到外院,冷冷道:
“吵什么吵?这里全是病人?一个个需要静养,你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谢家出了一个没有教养的长公子吗?”
一句话堵得谢诚涨红了脸,“你”了好几声。
以前的谢兰台哪敢和他大呼小叫,如今她竟如此放肆。
他磨着牙,指着她的鼻子,恨恨瞪着,那意思是:
很好,你给我等着,回家要你好看。
至于药馆这边,他的确不能大闹,要是再跑出一个王妃、或一品夫人来,回头父亲和母亲肯定会削他一顿。
*
阿风看着谢兰台离开后,飞快地跑向冰窖。
刚刚,药是他送来的,郎君在宫中遭了沈娘娘的暗算,跑来药馆时,他直接去了冰窖。
冰窖内的冷气可以压住血液沸腾。
阿风则借着去送药,本打算把盛婆婆叫过去,再另寻他法。
但没料到谢兰台跑了去。
阿风没去打扰。
郎君中的是媚毒,谢兰台是郎君妻子,正好。
只是,那办事的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
等他送完药去守门,少夫人都已经跑出来了。
据说那种药,没个几次,不出一身热汗,根本蒸发不出体内的毒素。
阿风有点担忧:
郎君莫不是——那方面不行?
连用了药都不管用?
那岂不是太丢人了?
日后传出去:小北王不行,定北军颜面扫地,小北王定要被人耻笑的。
他执一烛台进入冰窖,来到地下一层,但见郎君正坐在一块冰块上,在调息入定,身上衣裳好好的。
这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嗯,郎君真是好定力!
“爷,你现在还好吗?要不要把盛婆婆找来?”
他凑过去看。
郎君额头上全是细汗。
“不用。”
韩景渊已平静下来,但声音依旧暗哑。
谢兰台的血,是宝贝——当年那一条药蛇的血,滋养了她的肝脏,能保她一甲子内百毒不侵,其血更可解百毒。
那什么媚药的,其内夹着一种毒,能让这种媚药,发挥到极致,却正好能被她的血克制。
“郎君刚刚有看到少夫人吗?”
“嗯。”
“爷没告诉她,你是谁?”
“嗯。”
“郎君是怎么解的毒?”
“闭嘴。”
韩景渊烦躁地低叱。
好奇宝宝阿风张了张嘴,还是问了一句:“郎君,需不需要我给你找个女人来?或者,我可以去把少夫人追回来?”
韩景渊随手拎起一块小冰块砸了过去。
阿风被砸到,“啊”地发出一声惨叫。
请问,他问错了吗?
*
谢兰台去了谢家。
进大门前,总管拦了去路,冷声传话道:
“主母去了陆家,家主去了衙署。
“主母吩咐,五姑娘大逆不道,进门后即刻押去祠堂罚跪,韩家人一律不准进谢家,一律打出去……
“韩家人若敢反抗,五姑娘不阻止,梅姨娘和七小姐就一直罚跪……”
就是拿弱小来欺负人。
阿逐沉下脸,没有擅自主张,而是看向谢兰台。
这个女主子是有主见的,不可能坐以待毙。
“阿逐,你在谢府外头候着。谢家的事,你管不了。我能应对。”
谢兰台冷静地吩咐着。
阿逐什么都没说,马上执行命令——这种有令必行,倒令谢兰台很是喜欢。
阿逐一退出谢家大门,谢诚一个耳光就往谢兰台脸上搧了下去:
“你个小贱人……竟敢得罪萧家,今日,我就替父亲好好教训你……”
床榻上,谢兰台听着男子那洪亮又果决的传令声,不见其面,却感受到了一种让人背上发寒的威慑力,就好像他生来就是人上之人,旁人都当以他马首是瞻。
可恨啊,她看不清,真想看看他号发司令是怎么一种仪态。
一般人哪来这种气势?
这一刻,谢兰台对这个男人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正当思量,韩景渊走了过来问:“大夫,我夫人眼睛如何?”
“回郎君,只是被一种香料薰了眼睛,我开两付药,一付内服,一付外敷,过个两三日,眼睛就能视物……无碍的。”
倒是一个有本事的。
“那就有劳开方了!”
大夫去开方。
韩景渊坐到床沿,细细打量小姑娘柔弱无依的模样,目光落到了她手臂上的袖箭筒上,小巧,陈旧,简陋,忽问道:
“第二次见你用这袖箭了。精巧是精巧,却没什么杀人的劲道……哪来的?”
这是在没话找话吗?
她与他虽为夫妻,彼此之间却没什么了解,今日在这种场合见面,实属尴尬,故而好像只能随便找话题聊。
她配合接上话:“是少时一位恩人赠的。他说,要紧关头可保命。”
韩景渊的唇角勾了勾,伸过了手。
谢兰台感觉他抓住了她的手臂,男人手指上的力量感,令她身子莫名发紧。
“你干什么?”
“可以卸下了。这东西力量太小,不足以杀人。回头我找个能工巧匠,给你做个更好的。但最好是学会一些自卫的功夫。光凭这些外物,不足以自保。”
韩景渊将箭筒取下,盯着筒上的字摩挲了一下——上面刻着个字:临。
抬眸,又睇了一眼她:好小一个,窝在被子里,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明明这种年纪,就是在读高中的未成年少女,却被亲生父亲出卖,险些遭了老男人毒手——封建王朝的陋习,女人就是用来随意交易的资源。
小姑娘肯定吓着了。
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如纸的,怪可怜。
“不用,这东西陪我多年,我喜欢得紧。”她摸出手,紧张兮兮地说道:“还我。”
她没看到他,勾出了一道弯弧,把那破玩意递了过来。
而她如获至宝一般,捧着。
韩景渊的眸光更深了。
*
门外头,谢靖正带着“韩景渊”进来,却看到从里头冒出几个陌生护卫,正在驱赶几个人出来。
紫姑姑被打肿了脸孔,唇角全是血水,面色骇白。
沈九万被两个小厮抬着,身上插着一根箭,身上全是血,半死不活的,看上去很是凄惨。
其他由沈九万带来的人,都挨了打,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说有多惨便有多惨。
这光景实在吓人。
谢靖见之,惊恐万状,忙驱上前厉声骇问:“发生什么事了,沈先生,谁把你伤你这样?你们不是庄上的人,你们是谁?谁给你们的权利,胆敢驱逐我的贵客,打伤我的……”
阿逐单手扛剑,沉声叫断道:“今日,有贼人闯入半月庄,我等奉韩郎君之命,将一并贼人捉拿,现在,要将所有不属于半月庄的人,驱逐出去,包括你们……”
谢靖惊呆:
在他们谢家的地盘上,打人伤人,竟还要将主家赶出去,这这这,这还有王法吗?
“放……肆……”
作为当家主母,陆氏先一步怒叱:
“这是谢家的庄子,哪容得你们这些外头人喊打喊杀?韩景渊,你竟喧宾夺主,瞒着主家,跑至后宅伤我宅中婆子,家中贵客……来呀,把他们速速拿下。”
她大叫一声,招呼来的七八个护卫,全是他们从京城带来的好手。
眼见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谁敢!”
阿风——假“韩景渊”大声喝了一声,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从阿逐手上抽出了长剑,指着他们,寒光喝叱:
“李县尉,看到了吗?韩家是依法依礼娶妻,而这位谢祭酒,为了毁婚赖婚,竟然反客为主,把我韩家少夫人软禁于此,如今,我们依礼法来收回庄子,保护少夫人,反被诬陷伤人害人,天理何在……”
本来跟着阿风的一个护卫,忽取出了一块令牌,高声叫道:“谢祭酒,吾乃石头县李县尉,城中韩记少东家韩景渊前来报案,说你谢氏软禁其新婚妻子,欲行悔婚之事,今,我等随行而来,已证属实。
“韩家呈上嫁妆单一份,上面罗列的半月庄,本为谢氏老夫人所有,如今赠与五姑娘为嫁妆,已属韩家产业,谢祭酒无权掌控庄子,也无权带他人进出,现在,请速速离开。
“谢祭酒如对此控诉有疑问,可上诉对簿公堂,是非曲折可在堂上辩一个清楚明白。”
谢靖把眼珠子瞪得滚圆,气得七窍生烟,这韩景渊怎如此奸诈,竟早早报了案,还说动县尉跟着来做卧底,把他的意图全听了去。
重点,还要将他们夫妻一并赶出山庄。
可偏偏那县尉竟还拿出了嫁妆单、合法的婚书作为凭证。
岳丈赖婚,已属奇谈,女婿逐客,逐的还是岳父岳母,更是有悖常理。
而他竟寻不到任何理由喝斥。
本是家丑,不宜宣扬,如何能闹到公堂上,自不能让外人知道,他,堂堂谢祭酒,竟逼着女儿和离再嫁,他的颜面,会尽数扫地。
陆氏去看了陪嫁单。
气啊!
老夫人怎能如此偏心,竟将这么好一个庄园给了这赔钱货当陪嫁,如今这边成了韩家的财产,韩家要逐人,他们就必须离开。
明明就来算计韩景渊的,最后竟反被耍得团团转。
她磨着牙,叫道:
“李县尉,这婚事的确是我婆母准许的,可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这是受人蒙蔽所致,才把祖传的宅子写进了嫁妆,韩家这是想吞没我谢家产业。
“再者,我谢家是书香门弟,岂能将女儿嫁与贱商之子,县尉大人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李县尉则淡淡道:“韩家虽为商人,却是侠商,在石头县谁人不知?成婚时聘的更是官媒,就连县令大人也知道。
“谢祭酒,如今婚事已成。您若想强拆婚事,就是您的不是。如今韩郎君要逐客,请您带人速速离庄。之后要怎么调节矛盾,或上公堂,或私下和解,可再作打算,请……我送你们出去……”
话音落下,由他带来的人也喝了一声:
“请谢祭酒立刻离庄。
“请谢祭酒立刻离庄。
“请谢祭酒立刻离庄。”
齐声如雷。
态度强硬。
谢靖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叫道:“我们还有东西要收拾……”
却被有力打断。
“还请祭酒大人马上离庄,庄上的东西,回头,自有老夫人打包好了送回京城。”
阿风朗声逼迫,同时示意道:“请,再不找大夫医治,这位沈先生可得丢掉半条性命……”
谢靖此生从未被如此羞辱过,恶狠狠指了指这个“新女婿”,铁青了脸孔,恨叫道:“韩景渊,你这个女婿,我不认,等着,来人,抬上沈先生,走……”
今日这奇耻大辱,来日,他必奉还,定要叫韩家悔青肠子。
那嗓音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威压,能让闻者心头一颤。
谢兰台转头一看,却是韩老夫人在福嬷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昂首阔步,神情显得凛然不可犯。
一个平头百姓,面对高官,无所畏惧,着实少见。
“你是何人?”
谢靖上下打量:这老太婆胆子有点肥。
“我就是和谢老太太议定婚事的韩家老婆子,谢祭酒,我家景渊于新婚夜离城,的确很失礼,但我们韩家对这门婚事,却是诚意满满,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符合大乾的婚仪制度。既进我韩家门,就是我韩家妇,哪有亲爹不问青红皂白,逼着亲女和离另嫁的道理?
“亲家公若是来探望女儿的,我们韩家敞开大门欢迎。亲家公若来拆姻缘的,迎接你的只有打狗棒。
“但今日,很明显,亲家公就是来拆姻缘的,来呀,把这爹不是爹的东西轰了出去!”
伴着一声令下,内院竟跳出六个小厮,手持木棍直接就驱赶起来。
“走走走……赶紧走!”
谢靖何曾如此狼狈过?
可恶啊!
母亲怎就给兰台寻了这样一个蛮横不知礼数的夫家?
被赶出来时,他面色是乌黑的:
还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这样的人家,怎可以成为他谢氏一族的亲家,传出去,他的脸往哪里搁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冲那猛地合上的铁门,怒吼。
“家主,这几个小厮都有功夫在身上,若强抢,我们抢不过,得另想法子。”
手下过来提醒:“我等几人都是练家子,竟被逼得节节败退,足见他们身手不凡。”
谢靖不解:一个小小韩家,名不见经传,怎养了这么多打手?这韩家只怕是江洋大盗下山,化成良民在招摇撞骗!
“对,一群江洋大盗,等着,我去找能收拾你们的人来弄死你们。”
他虽是祭酒,却无实权,这边又远离京城,没有熟人,龙游浅滩被虾戏,谢祭酒竟只能悻悻而归。
*
院内。
谢兰台看着威风凛凛的老夫人,莫名生了崇拜,虽是市井百姓,却有一副铮铮傲骨。
她忙上去行礼:“祖母,扰您午休了。我父亲……”
老夫人一扬手,温笑将她牵了过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父亲逼你嫁老淫虫的事,你祖母同我说过的。那姓沈的老东西,不知祸害了多少年轻小姑娘,你当然不能嫁给她。
“这边不是天子脚下,是老太妃的地盘,官风极好。只要你入了我韩家门,谁都休想把你从我韩家抢走……莫怕,以后,我和景渊就是你的依靠。”
谢兰台心生感激。
这个老太太真好,竟如此宠爱自己。
可老夫人远离京城,不太知道他父亲是怎样一个人,“我就怕我父亲不死心,还会给您和夫君惹来麻烦?”
心下还是挺担心的。
“不麻烦的。安心。”韩老夫人看向婢女:“春祺冬禧是吧,扶你们姑娘回院压压惊。”
春祺和冬禧忙应声:“是。”
*
韩老夫人回了自己屋子。
福嬷嬷说:“老婢着人有去查了查,沈家那老东西晚年丧子后,一直想再生个儿子,这番看上了少夫人。要不要去处理一下?”
“为什么要处理?”
韩老夫人咧嘴反问:“由他们闹,回头给潜之捎句话,让他去处理。现在兰台是他媳妇。我倒想瞧瞧,谁敢在他手上抢女人?”
她神秘一笑:“感情需要一些波折,才能增进了解。这种小麻烦,留着潜之玩去才有意思。”
福嬷嬷点头:“您说的是。”
*
另一头,谢靖气呼呼回了庄上,谢夫人陆氏过来,见家主气得印堂发黑,忙问什么情况。
谢靖就把自己被打出来的事说了一遍。
陆氏也震惊,难以想象:“这是何方神圣,竟这么嚣张跋扈?那贱丫头更是发的什么疯,那贱商在大婚夜让她独守空房,她竟还那么死心塌地?”
“刚刚我去寻人问了问情况,都说韩家在城内开了几十年铺子,老板和善得很,和县老爷关系很是不错,我呸,一定是那韩家行贿了县老爷,买了好名声。”
谢靖骂骂咧咧着,一反平常的斯文之态。
“不急,过两日她就得回门,到时把她按住,签了和离书,就能和韩家分个清楚……”
陆氏安抚。
谢靖一听有道理,神情一舒又一紧:“可沈家那边怎么处置?沈家主若知道兰台嫁过人,一怒之下,要把那六万两银子要回去,我们要怎么办?
“新婚夜,那姓韩的不在,没洞房,今日,姓韩的回来行了房,残花败柳,沈家就不要了……”
门突然开了,谢云岚走了进来:“很容易啊,母亲,让祖母生场病,今晚上把她骗回来,到时,她还怎么回去?”
谢靖皱眉:“这,不妥吧?”
“妥。就让老太太发个高烧,又死不了人。夫君要是下不去手,我来办。”
陆氏沉着脸:“必须把那死丫头弄回来。人在我们手上,事情就好办了!”
谢靖实在没法子,一挥衣袖:“这事我管不了,你去管吧!”
陆氏目光深深:“是。”
*
白日里还艳阳高照,晚上却下起了大雨。
新婚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韩景渊并没有回来,谢兰台坐在新房内,倚窗望着院中那哗哗哗的雨水,心慌得厉害。
记得前世的这一天,祖母好像发了一晚上的高烧,还咳血,第二天开始昏迷不醒,这一世,祖母是康健的,应该不会无缘无故高烧的对吧……
但是,这场连绵春雨却是下起来了。
前世连着下了三天。
祖母的病,有几味药石头城没有,得去隔壁的清河县买,结果,那边雨水吹垮了桥,以至于没有寻来药草及时给祖母治病。
后来,雨停,药是寻来了,可不管用了。
“姑娘,床铺好了,可以睡了!”
谢兰台听到春祺在唤。
她神情恍惚,去洗漱,上床,睡下,心下发慌,令她无法入眠。
直到半夜有人夜敲门,她惊醒,没一会儿,前院有人来报:
“少夫人,半月庄柳嬷嬷来报,说,谢老夫人发高烧,还咳血,家主着柳嬷嬷出来请大夫,顺道给您递个话。照现在这情形,怕是明天都熬不过的……”
谢兰台听得浑身恶寒,前世的命运,难道还是无法逃脱吗?
“我马上更衣,同你回去。”
“姑娘,这只怕是陷阱。”
连春祺也看出来了。
谢兰台也看明白了:祖母前世的病,不是全然被她气出来的——是有人故意让她生病,想让祖母失去给她主持公道的能力。
眼下就是有人在利用祖母,诱她回去。
两世都在算计她。
她却不得不自投罗网。
“我得回去。春祺,你现在请管家带上人,去清水县,请来扁水神医,告诉他拿上我说的那些药材,连夜赶来,必须连夜……哦,对了,我二叔就在清水县,必须把二叔一道请来。”
因为明日,那边的桥会被冲垮,桥在两山之间,桥没了,祖母的命就会被断送掉。
春祺应命:“是。一定不辱使命。”
阿逐领命照办。
沈九万唔唔叫着,再次以为有人来救他了,不断地挣扎着。
谢兰台冷漠伸出玉手:“刀呢?”
阿逐立刻奉上一把亮铮铮的弯刀。
谢兰台寻到了破桌子上那一截刚刚用过的蜡烛,点着了,接过弯刀,借着烛光盯着那锋利的弯刀,淡淡道:“我力气小,要是一刀不能捅死他,请帮忙再补上两刀,必须让他死透了,你敢吗?”
“只要少夫人吩咐,属下无所不从。”
阿逐领命,不带半分迟疑。
沈九万已听出是谁,在知道来人想捅死自己时,惊恐地扭动起身体。
谢兰台面无表情,狠狠一刀直接捅了进去。
因为力气小,只捅进了两寸。
但心脏处光这两寸也够致命。
她磨着牙,恨恨叫道:“沈九万,你死期到了。一次又一次逼迫于我。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杏眼一寸寸赤红起来。
她深吸气。
再吸气。
第一次亲自杀人,害怕啊!
她的心脏在紧缩,手在发颤,脚在发软,但是,她必须亲自来杀,不能假手其他人。
万一事发,责任她来背。
至于为什么要让阿逐当帮凶——嗯,人家杀过人,有经验,她就怕杀个半死,最后反而害了自己。
吊着的人,渐渐不动了。
沈九万死了。
可谢兰台怕没死绝,退到了安全范围外,看向阿逐,意思很明白。
阿逐上前,拔了弯刀,手起刀落,血水四溅,而人头落地,干脆利落。
这下算是死得透透的了。
很好。
谢兰台咬牙唇,浑身在颤——第一次亲临杀人现场,看到一个活生生被斩杀。
害怕是免不了的。
但同时,她又松下一口气,两世逼迫她的第一个仇人,终于被了结。
按前世的历史发展,他本还可以好好活几年的,但现在被她杀死了——所以前世的一切是可以改变的。
“阿逐,毁了他的脸,脱了他的衣裳,将他的头和衣裳烧了,不,直接放把火……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这人是谁!但是,得拿他一件信物。回头我要去送给沈十五,告诉他,沈家主死了,让他快点夺权……”
转过身,她不看那血淋淋的画面,无比冷静地吩咐着。
沈十五是个窝囊废,不太可能夺权成功,狗咬狗,他被其他庶子做掉的概率很大。
他死,兰若就不会再遭罪。
“是。”
阿逐借着火折子微弱地打量这个明明已吓得直哆嗦,却又故作坚强的女子:
“小的送您先回去,这边会有人善后……小的另外请了帮手。”
谢兰台并没有如何如何意外,薄唇微翘,眸色深深:“你告诉你家郎君了?”
“自然得告诉。”
谢兰台目光缩成针芒:“他……知道我要杀人,却不反对?”
阿逐点头:“不反对。”
谢兰台实在看不懂这个人,心里全是不解:
“我要杀的可是皇商?他同意你来帮我……就不怕惹祸上身?”
那个男人的胆子,竟这么肥?
要知道,凭沈九万的身份,哪怕她父亲都不敢动杀他之念的!
一个小地方上的郎君,怎有这样的胆魄,敢和动这种大人物?
这很不对劲!
“郎君从来不是怕事的人。”
阿逐说这话时,语气极是骄傲:“少夫人,您此番回去后,可与郎君多多相处,就会知道郎君为什么会不反对。快走吧!”
他将蜡烛挥灭,走在前面,不再多说什么。
谢兰台的眼皮狠狠跳了好几下,隐隐觉得韩景渊是个不好招惹的人物,可问题是,祖母查过他,就是一个地道的商贩,怎么会给人以这样一种深不可测的森寒感呀?
“少夫人?”
阿逐于黑夜中又唤了一声。
谢兰台这才走了上去,上了马车,然后,她听到阿逐发出了一记奇怪的叫声。
远处,黑漆漆的夜色当中,传来了另几声叫声,好似互相在交流。
另一头。
和阿逐对完暗号,阿灰亲自去将沈九万的尸首大卸八块,将脸划得无法分辨,再从他身上取来一件信物,最后浇上一桶油,点着,直接就把整幢废宅烧了一个满天通红。
阿灰看着那废宅烧得差不多才离去。
*
谢兰台回到半山书铺,回到阅读室,把衣裳换回来,具体她去做了什么,没和两个婢女说,怕她们害怕。
其实,她内心很怕很怕。
但,既然已死过一回,这一世想活好,有些杀人放火的事,该做必须做——总是处处受制于人,活得太委屈。
春祺和冬禧也没问。
一行人买了一些书就走了。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一个很好的不在场证明。
陆霄虽然知道,但是为了他的仕途着想,他是不可能将今晚上发生的事说出去的——毕竟,他是主谋。
坐车回去的路上,谢兰台的手在止不住地哆嗦。
今天晚上,她有可能会做噩梦。
又走了一刻钟,他们才回到韩家家门口。
阿日迎了出来,恭敬地冲新夫人行了礼,说道:“少夫人,今天下午老太太旧疾发作,郎君发现家里存的药丸快用完,已带上老太太去了京城。
“郎君留下阿日,和阿逐一起,护送少夫人进京。今天晚上进京,或是明日早上进京,听少夫人安排……接下去这段日子,老太太会留在京城治病。”
谢兰台一怔,竟又生生错过了这位新婚夫君?
她脱口问:“老太太又晕厥了?”
阿逐:“是。老太太差点没了,郎君救了好一会儿才把人救过来,来不及等少夫人,只能先走了!”
阿日说。
“明日再回吧……今日在此休息,明日我去同我祖母说一说,他们若回京的话,我们就一起回,若不回的话,就再住几日。”
“是。”
谢兰台乏了,吩咐完就由春祺和冬禧扶着进去,不想未到新房,却看到屋内亮着灯。
她以为是韩家的婢子点的灯,进去一看,愣住了:
一个美丽少妇,竟站在她的落地妆镜前,穿着她的衣裳,戴着她的发饰,正自我欣赏,一副陶醉的模样……
“你……你是谁呀?谁让你动我家姑娘的衣裳首饰的?”
春祺恼火地大叫,冲过去命令道:“快把衣裳和首饰全都脱下来……”
那女子,约莫二十来岁,一张俏脸尖尖的,眼神呈琥珀色,似异域女子,却作大乾的装扮,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她身姿妙曼,走起路来,袅袅生姿,妩媚之极。
那眸光透着好奇,还有惊艳,一笑,媚态横生的,“这位妹妹,就是这间新房的女主人吧!
“啧啧啧,好俏丽一小娘子,瞧瞧这张脸蛋,清丽脱俗,楚楚可怜的模样,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心生怜惜的……
“怪不得啊,韩郎君愿意金屋藏娇,凭着妹妹这张脸,绝对可以祸国殃民。”
那娇笑软语,很是勾魂。
“你是哪位?”
谢兰台眼皮直跳,做梦也没想到,再次回韩家,家里竟多了一个美娇娘。
瞧瞧这娘子那勾栏院的作派,她忽然明白了:
这个人,就是那天晚上,把她新婚夫君的魂勾走的外室。
大约是因为出身不好,所以韩景渊没把人娶回家当正室吧!
“我呀……我叫丽娘,是……”
她咯咯一笑,转身坐到了新床上,一边搔首弄姿,一边坏兮兮地说道:“是韩郎君的……心上人,妹妹信吗?”
阿风驾马跑了,在路上遇上郎君和老夫人坐着马车正在缓缓往家赶,这来回一折腾,天都要黑了。
“郎君,那个……我被谢家那个伪君子赶出来了。”
阿风跑来诉苦:
“他们把我认作您,想抓我,签和离书。
“哦,对了,陆家那位小世子也在山庄上,还振振有词地同我说,少夫人是他的心上人,让我快点和离让位。
“郎君,不管是谢祭酒,还是那什么什么鬼世子,都不是好东西,都想拆你姻缘,您得赶紧跑去把少夫人接回来才行啊!迟了,他们怕是要把少夫人接回京城。”
窗帘一掀,探出头来的是老夫人,一脸鄙视道:“你不是自夸能以一杀百的吗?几个三脚猫就能把你赶出来?”
阿风苦逼叫道:“老祖宗,我又不能将他们打死,留着就得挨打,当然得跑。郎君,现在要怎么办?郎君?”
郎君真沉得住气。
下一刻,郎君的声音响起来了:“你回去山庄悄悄守着,我先送祖母回家,再把这些歹徒好好审一审。敢在我们的地盘上玩抢劫,谁活腻了,我们就搞死谁!”
阿风顿时来了精神:
“得令!”
*
谢兰台醒来时,感觉眼前雾蒙蒙一片,脑子里最后一个画面是:
匪徒被一箭穿心,远处,一马一人飞奔而来,逆光,看不清那人长相,可披风猎猎,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
后来呢?
她怎么了?
猛地坐起,可看不清楚,只看到些许的亮光:“有人吗?”
“姑娘,我来了!”
春祺应声。
谢兰台只看到一个影子蹿了过来,好黑。
“春祺,天都黑了,怎么不点灯?”
春祺呆了一下,望了望屋子里那明亮的灯烛,背上一阵发毛,伸手挥了挥,发现姑娘竟没什么反应。
“姑娘……”她声音艰涩,眼露震惊:“你……你能看到我吗?”
“好黑,只瞧见一个阴影。”
春祺差点摔倒,失声叫道:“姑娘,您的眼睛怎么了?屋内点了很多蜡烛啊……”
谢兰台身子一僵,本能地伸出手,只看到一个黑漆漆的阴影在摆动,一阵恐慌就此漫上心头,她本能地摸上眼睛:
“可我看不清!我的手……是一团黑的,只有一点隐约的白光……我的眼睛……瞎了吗?”
她的身子,止不住哆嗦起来。
春祺见姑娘脸上浮现恐惧,忙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是昨天你的头部被击中所致,养一养就能好,姑娘不慌,我这就去寻大夫过来给小姐您看一看……冬禧,冬禧,快过来……”
“来了来了!”冬禧跑了过来:“怎么了?”
“你守着姑娘,姑娘眼睛看不清了,我去找大夫。”
冬禧也吓了一跳:“好好的,怎会看不清了?”
春祺不答,跑出了前院,不管去打扰老太太,怕老太太担心,而是直接跑去找席教头,想让席教头出去请大夫,却被主母和四姑娘拦了去。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陆氏叱问。
春祺福了福,想着情况紧急,还是说了:“回主母,五姑娘刚醒,可眼睛突然就看不清了……奴婢去寻人找大夫过来看看。”
陆氏皱眉:“怎会看不见?我过去看看……带路……”
春祺眼皮一跳一跳的,这位主母什么时候按过好心,可她又不好拒绝,只能把陆氏和四姑娘引回院子。
谢兰台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前世,她没有瞎眼,那就说明不是她身体的问题,具体出了什么情况,让大夫过来看上一看就知道了。
她很沉得住气。
“姑娘,主母来看您了?”
春祺走在前头。
谢兰台眯了眯看不清的眼睛,只觉面前有几个影子在过来。
嫡母讨厌她,岂会真心来看她。
“母亲。”
陆氏上前打量:“眼睛看不清了?”
这小贱人香榻斜倚,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像极了祸国殃民的狐媚子。
“嗯。”
她点头。
陆氏挥了挥手。
谢兰台没任何反应。
“许是头部受伤了,我立刻着人去请大夫,你安心养着……”
谢兰台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
嫡母怎会如此好心?
谢云岚在边上阴沉沉盯着,唇角全是幸灾乐祸:“五妹妹果然是灾星降世,现在连自己都祸害到了,娘亲,您看到了吧,她要不嫁沈家,自己也会倒大霉的。”
谢兰台当场怼回,柔声道:“四姐姐,霉不霉的,有时全是恶人在作怪。祖母发烧时,四姐姐说是我祸害的,结果却是四姐姐下的毒手。现在四姐姐又拿灾星说事,难道我不能视物这事,又是四姐姐害的?”
谢云岚顿时大怒:“你不要无中生有,又来故意污蔑诽谤,自己跑出去摔了一跤,怨得了谁?”
谢兰台淡淡接道:“谁找人抓得我,四姐姐心里难道没数吗?”
陆氏叫道:“够了,谢兰台,你现在怎这般泼辣无礼?若不是你跟着老祖宗胡闹,来了山庄,如能闹出这么多风波。好好躺着,云岚,我们出去……”
母女俩居然没怎么闹,走了。
来到无人处,陆氏盯视女儿,低声问:“兰台的眼睛是不是你搞的鬼?”
谢云岚一脸得意:“娘你放心,没瞎,只是薰到了有毒的香气,回头治不好,韩家怎会要一个瞎子,铁定得和离……”
陆氏一听:可不是,笑了笑,“那就随便寻个大夫给看看,真要瞎了也没事,只要能生养就行……”
谢云岚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个时辰后,陆氏当真请了一个大夫过来给谢兰台看了看。
看罢,大夫说:“头部伤着所致,吃两贴药就好!”
谢兰台觉得不对头,陆氏请的大夫,肯定不怀好意。
以至于当药端上来时,谢兰台轻轻说了一句:“把药倒了。”
“为什么?”春祺不解。
“我怕药有问题。”她不得不防:“明日,你找席教头,去把给祖母看病的扁水神医请来。他开的药,我才放心。”
“是。”
*
半夜。
谢靖去了对面那个农庄,见到了皇商沈九万——这个高高胖胖的男人,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手下养了不少江湖高手。
可他偏偏看上了他的五女儿——谢兰台,为了娶她,他用各种手段逼迫他。
有把柄在对方手上,这种滋味,如鲠在喉。
没出他所料,一见面,沈九万就黑着脸,逼问过来:
“谢靖,你需要钱,我就借你钱;你需要消毁证据,我帮你消毁证据;你要借人去处理一些麻烦,我一下子就借了十六个。结果呢,我要的女人,你不能给我;我给你的人,十六个死了十个,还有六个,现在在石头县大牢,娘的,我是商人,你却要让我做亏本买卖?”
屋顶上,阿风正扒了瓦片听戏,明白了:
今日这出戏,竟是这二人一同唱的。
一人出戏本,一人出道具。
阿风挺好奇:沈家这条老淫虫,为毛非要娶谢五姑娘?
谢兰台美吗?
美的。
可她有灾星之名,沈九万挖空心思娶她,图的是什么?
卧房那头,谢兰台醒了,发现床上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可见她的新婚夫君,昨晚上是在西院睡的。
可笑吧!
今天这素园里的婢子们肯定会疯传:郎君偏宠西院,冷落正妻。
如此这般,往后头她在韩家,只怕不会有很顺心的日子。
时辰尚早,春祺和冬禧还没进来唤她。
她坐到窗边,将窗打开,正好听到一个护卫在说:“少夫人唤阿风夫君来了……”
心头猛地一窒,她目光迅速往东边望去,只看到:阿风跪在檐前,阿日站在边上,似在憋笑。
而阿日身边,另站着一个黑袍玉带的高大男子,因为这句话,那男子冲他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这种豁然转头的动作,很明显,就是被惊到了。
园中有花树,树叶掩去了男子的模样。
但她因为他这个动作吓到了,猛地就把窗户给掩上,平静的心湖,就像被砸进了一块巨石,砰的一下,激起轩然大波。
俏脸,瞬间通红。
她趴在妆台上,昨天臊了一回,今天,又被臊到了。
那该死的阿风,为什么要跑去他面前请罪?
明明这事可以就此揭过的,现在这么一请罪,显得她有多蠢。
恼啊!
恨啊!
丢人啊!
*
书房外的男人,有看到那个娇小的少女开了窗,又吓得把窗户砰地合上。
虽搁得有点远,但大早上的,院中仆从又不多,能听到。
他勾了勾唇角,小姑娘难为情了!
不过,他好奇的是,祖母都有送去画像,她怎会弄错?
“把经过说明白!”
阿风把情况说了说。
韩景渊面无表情,用鞭子挑起他的下巴,嫌弃道:“你这张脸,和老太太送去的画像,可一点也不像……”
“就是啊!我好冤的。”
阿风哇哇叫冤。
“但你没把事情办好,是得罚,去罚十鞭子……长长记性。”
他吩咐完,就把鞭子扔给了阿日,意思是让阿日执行,而后又道:“我身上全是酒味,阿逐,去令人烧水,我洗一洗……”
“是。”
*
这些话,谢兰台全有听见。
真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哼,他倒有脸罚阿风,最该罚的难道不是他吗?
说好的相看,三题测完,他不现身,着人送上信来讨锦帕。
试问,他若亲自过来,还有阿风什么事?
“姑娘,您起了……奴婢侍候您梳妆。”
春祺走进来看到姑娘趴在桌子上:
“姑娘这是听到姑爷在罚阿风了吧!是得罚……姑娘,我们今天好好打扮一番,等一下您就能见着姑爷了。
“姑爷昨晚上睡在书房,没进屋,一定是怕吵到你。”
谢兰台抬头又一怔:昨晚上,他不是去西院了吗?怎么没留宿那头?
“不必打扮得过于精致,和平常一样就行……”
女为悦己者容,他又不是她的心上人,何必多此一举。
半刻后,谢兰台走出卧房。
有姑子笑着上来行礼:“少夫人,奴婢屏姑,早膳已备好,老夫人不在,膳食都在小膳堂。请跟奴婢过来。”
这个屏姑是昨晚上送糖水的人。
她跟了过去。
小膳堂小巧,在西厢房,屋子里烤得暖乎乎的,饭桌上的早膳很丰盛。
“郎君呢?”
“郎君马上就到。”屏姑笑答。
终于啊,要正式见到这位新婚夫君了。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复杂之极。
也不知他是怎么一个俊公子,竟让老太太,还有春祺连口称赞。
少顷,有人飞奔到书房门前,禀了一句:“郎君,盛大夫让您快去一下医馆,老夫人的病,换了一个方子,盛大夫需要一些珍贵的药材,请您去寻来,今日就要……越快越好。”
韩景渊应了一声:“知道,阿逐备马。从后门走。让阿风去把药方取来,我们老地方汇合……”
阿逐忙道:“郎君,夫人在等您一起用膳。”
“让人去禀一句,请夫人自便,我有事外出……快,分头行动……”
“是。”
没一会儿,阿逐进到膳厅,一揖:“禀少夫人,郎君有事外出,请您自便!”
那些对话,谢兰台有听到,神情淡淡道:“嗯。”
又没见着。
呵,他们这算是什么夫妻?
不过,她一点也不在乎。
她执起筷子,看了一眼春祺和冬禧,温笑道:“郎君不在,你们坐下来陪我吃吧……免得浪费。”
春祺和冬祺不客气,笑着坐下,和谢兰台一边说话,一边用膳。
阿逐退下。
*
另一头,谢靖在外跑公差,一早回的谢府,才知道老夫人和夫人她们一并回来了。
谢兰台也回来了,但没和离成功,谢兰台昨晚上已入住韩家在京城的宅子。
一听完陆氏添油加醋的描述,谢靖勃然大怒,直接就冲进了木园,拎过正在化妆的梅姨娘就是一顿打:
“我怎么同你说的,必须让兰台和离,你竟没拦下,我要你何用?”
梅姨娘惊恐极了,立刻申辩:“是老夫人不让兰台留下,妾有什么办法?”
啪。
他直接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只打得梅姨娘眼泪汪汪,发出惨叫。
“没办法?你是她娘,你没办法?我之前怎么同你说的?兰台不去沈家当主母,那兰若就得去沈家当妾,你这是只顾着疼惜兰台,不管兰若死活了是不是?”
谢靖拎着梅姨娘的头按在桌案上,咬牙切齿地问道。
“来人,把兰若打扮一番,这就把兰若送去沈家,省得沈家再来找我麻烦。马上……”
“是。”
外头传来答应声。
紧跟着兰若房里传来一声惨叫声道:“我不要去当妾……小娘,我不要当妾……小娘救我……哥救我……救我……我不去,我不去。”
谢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们放开我七妹妹……不许碰她……七妹不当妾……啊……”
谢安挨了打,发出了一记惨叫声。
梅姨娘担心两个孩子,眼泪哗哗直淌,当即苦苦哀求道:
“求家主宽限几日,主母说了,要将兰台嫁给陆霄当正妻。陆世子已经和兰台达成共识。兰台会和离的……”
“把兰台嫁给陆霄当正妻,你做的什么春秋大梦?”
谢靖可不觉得陆家能看上兰台。
重点啊,兰台和离后就是二嫁妇,陆家眼界那么高,怎么可能让家中最有出息的继承,娶这样一个庶女?
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她一直生活在京城,几乎不来半月庄。
是以,对这个姓韩的,她完全不了解。
“刚刚我把小二叫来打听了一番,知道了一些。”
陆霄回答道:
“那小二说:韩家老夫人三十几年前开的铺子,以前在外头走南闯北,后来儿子儿媳没了,带着孙子在这里住了几年。等孙子长大了,又带着孙子出去跑买卖。
“还说,他们家有点钱,在京城也置了业。有时会去京城住,有时又会去江南住。现在,韩老夫人老了,大多时候都住在这边。孙子还在跑生意,偶尔才会回来看望老夫人一趟……”
总结:就是普通一商户。
“只要是简单商户的话,就好办了。这样吧……等一下,我们跑上门去,好好吓唬他们一顿,让他们主动退亲,这婚事也就吹了……”
谢云岚一听,安心了,接了一句话。
小门小户的,就怕惹上麻烦,更怕得罪高官。
陆霄虽然不屑这么做,但眼下已经别无他法。
“就怕祖母为了防止我们搞破坏,已在韩家附近安排了人手,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祖母这是铁了心,要误了五妹妹终身大事啊!”
谢云岚不觉长长一叹。
祖母看上去慈爱,其实是一个工于心计的,极难对付。
这么多年,她母亲就没在祖母手上赢过。
“表妹阻止五姑娘嫁人,当真是为了她好吗?还是你也想让姑父把她嫁给那老匹夫?”
陆霄一直看不清谢云岚是怎么一个心性,她心高气傲是真的,但平常时候,外头人对她的评价,都很好,所以,前世,他并不如何排斥娶她。
尤其是,在床上,她很放得开,新婚的时候,他的确被她迷上了,曾觉得姐妹共侍一夫,挺好。
他甚至希望等兰台生完孩子,可以和她姐姐讨教一下,如此床帷之间会更和谐。
“我当然希望五妹妹嫁得好。若非她是庶女,甚至可以嫁给表哥你的。我知道五妹妹从小喜欢你。可恨啊,身在大家族,庶女是不能配嫡子的……舅父眼界好,一定会给你攀得高枝.”
谢云岚很会说话,还故意挑陆霄喜欢的说。
陆霄听得心情顿时舒服了,脑子则转得飞快,“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我和宗达去引开老夫人派出来的人;你和夏安跑去和韩家说明情况,让他们主动退婚。你有把握吗?
“如果没有,我们换一换……”
谢云岚马上道:“你们调虎离山,我有法子让韩家打退堂鼓的……”
她可不想再被祖母的人捉了去。
对付一个小小韩家,她自认不是难事。
“好,等天黑了就行动!”
陆霄点下头。
*
天黑时,陆霄和宗达往韩记成人铺走去,在铺子附近果然遇上了半月庄的人,他们成功把人引走了。
另一头,韩老夫人搬出几块铺板,熟练地一块块拼上,正准备关门,一个脆生生的说话声响起:
“请问,这边是韩家的铺子吗?”
很动听一女娃娃的声音。
韩老夫人抬头望了一眼,来的是一个俏生生的漂亮小女娘,瞧这打扮,可不是小县城的风格,流光锦配玉琉璃的,只有京城的贵人才会有这种打扮。
好看是好看。
就是太庸俗了。
小地方,穿得太明艳,就显得特别装。
“是韩家的,但关门了,姑娘要是买布料的话,过三日再过来。后三日我家不开张。”
韩老夫人随手想关门。
只一眼,她就看出来了,来的这位贵女,不是个善茬,她可没兴趣伺候。
被夏安给拦住了,叱了一声:“放肆,哪有客人还在,店家甩门拒客的道理。把你们这里能说话的人叫出来,我家四姑娘有话交代……”
这语气很是不善。
韩老夫人哼了一声,笑了,歪头打量:“小姑娘好狂的口气……行吧,明日我家孙子大婚,老婆子我今天心情很好,就听一听你家四姑娘想交代什么,进来吧!”
她往里进,慢慢悠悠,那举止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优雅。
一点也不像商妇。
谢云岚由夏安搀着进去。
瞧着这铺子虽小,料子倒是齐全,好的,差的,分门别类,摆得整整齐齐。
铺内掌着灯,后门通着南院,且处处贴着大红的喜字,显得很是喜庆。
可见韩家是诚心结这门亲的。
“你就是韩老夫人是吧!”
谢云岚看出来了,这老妇气势很强,应是一个见过市面的。
“对。我是。姑娘有何赐教,请说。”
屋内本来只点了两盏灯,不亮堂。
韩老夫人又点了几盏。
“我是谢家四姑娘……今日奉我谢家家主的令,特来与你吱会一声,韩家和我家五妹妹的婚事不作数。明日,你们不必到庄上迎亲。现在,请你们把婚书取出来,当场烧毁……你们韩家给的聘礼,回头,我们必原物奉还……”
谢云岚开门见山,说得直截了当。
这不是在京城,她懒得装贤良淑德。
韩老夫人乐了,熄了火折子,怼道:“你这小娃娃,说的什么胡话,下巴没托住吗?我孙子和五姑娘的婚事,既有官媒,又有官印敲的婚约,怎么能不作数?”
“不作数就是不作数,你听不来人话的吗?我父亲早已把五妹妹配了高门大户,那可不是区区一个贱商可比得了的。我们谢家乃是百年世家,你们可高攀不起。”
谢云岚根本瞧不上韩家这穷酸的家境。
在她看来,嫁这种落魄户,倒不如嫁老鳏夫。
只要生下一儿半女,老鳏夫的财产就全是自己的了。
“哪来的狂妄小女娘,敢来我韩家上蹿下跳,大放厥词?”
一声夹着寒气的喝叱响起。
谢云岚吓了一跳,连忙望了过去,只见一个青袍男子走了过来,身姿昂扬,目光犀利,直直护到了韩老夫人面前:
“谢四姑娘,谢家百年传承的是书香、是礼法,你一区区闺阁女子,不修言行,不懂自爱,堂而皇之欺上门来,肆意毁人姻缘,谁借你的胆量?还不快滚,别逼我动手。”
这大概就是那个韩景渊了吧!
长得就像小厮。
谢兰台怎看得上这种鲁男子?
谢兰台静静看着这出戏落下帷幕,走上前,婷婷一拜:“祖母,四姐姐的本来面目,您当知晓一二。兰台故意让您看到,惹您伤心了。”
老夫人敛下怒色,长长一叹:“其实我早就知道她像她母亲,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只是从来没撞见过。倒是苦了你了。这些年一直受她气。”
谢兰台鼻子一酸,“我还好。”
老夫人知道的,这“还好”的后面藏着多少委屈。
她不觉拍拍兰台香肩:“谢家你是不能再待了。我来是想和你说,韩家的意思是半月后成婚。现在看到四丫头突然跑来,你的婚事若再拖这么久,定会生出变故,不如五日后就成婚你看如何?
“至于原因,我干然直接同韩家说明白了。
“这边这座城池是拓跋太妃的封地,你和韩郎君在此成婚,谁都不敢过来拆散你们。这边的官员很清正廉洁,只要按律法结的合法夫妇,自有老太妃照看众生……不怕你父亲来闹的。”
的确如此。
这一片城郊相邻的土地上,一般人都不敢闹事,治下很是严明。
“祖母先不说婚事,我想先处理了这个背主的贱奴!”
谢兰台看向缩成一团的芳奴。
眼见得四姑娘被绑走,她整个人瑟瑟发抖正欲逃跑。
“来人,婢子芳奴,里通外男,陷主子于不义,找人牙子直接发卖了。”
谢兰台寒声吩咐。
有姑子忙应声是。
芳奴露出震惊之色,五姑娘最是温柔,从不打骂下人的,今日竟如此心狠,忙跪求:“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我是大夫人的人,您不能发卖我?”
谢兰台冷笑:“你的身契早在我手上,你母亲虽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但你父母都已病死,你觉得谁能保得下你?”
芳奴吓得哑声,随即哭叫:“姑娘,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姑娘别发卖我。”
有个姑子嫌她吵,堵了她的嘴,直接将人拖了下去。
“祖母,除了芳奴,还有一个人也需处置一下。就是您身边的白嬷嬷,那是父亲的人。今日若不一并处理了,等一下就会有消息传回京城。父亲定会连夜赶来,那就麻烦大了……四姐姐会来庄子,应是白嬷嬷传的消息。”
这话一出,跟在祖母身边的白嬷嬷,莫名祸从天降,当场跪地:“四姑娘饶命,四姑娘饶命啊!”
“祖母,您的人,您来处置!”
她不敢僭越。
老夫人淡淡扫了一眼老婢:“白嬷嬷一直在传消息,我是知道的。你能查出这个内奸,足见你长心眼了,没事,祖母看你怎么处置。”
“是。”谢兰台想了想:“待我出阁,您就送她回乡养老吧,并传令谢府,任何人都不得启用她。”
白嬷嬷面色惨绿,她年纪已一大把,在谢府一直过得极好,这所谓的遣回养老,乡下破房一间,又没亲人,这是要生生逼死她啊!
“正合吾意!”
老夫人同意了。
白嬷嬷惨叫:“老夫人饶命啊。老婢再也不敢了!”
白嬷嬷也被拖了下去。
老夫人目露赞许:“不错不错,祖母一直以为你心性善良,行事可能心软,今日见你也有雷厉风行的一面,祖母也算是放心了。”
谢兰台见祖母笑得眉目舒展,心头发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孙女的卧榻之地,岂能容他人酣睡。”
一顿,她改了话题,“现在来说说婚事吧,祖母,兰台心中犹豫,今日韩郎君没有亲自登门,这婚事当真能订吗?”
她莫名生了迟疑。
老夫人却神秘一笑,忽着人捧上一封信,“那韩郎君算准你会生出质疑之心,特让人送上一封告罪信,关于你与他的婚事,他也已签字,你自己看吧……他的诚意,全在里头了!”
诚意?
她盯着那封信。
信上写着一行字,龙飞凤舞的:“谢兰台亲启”。
她咬了咬红唇,接过。
老夫人带人下去了。
“姑娘,快看看,韩郎君说什么了?”
春祺蹿了出来:“韩家的聘礼,奴婢刚刚去瞧了瞧,很丰厚,给足了您体面,礼金给的也多……对于一个小门小户来说,这应该是倾其所有了。”
但韩郎君没来,那是事实。
谢兰台不说话,抽出信笺,一把钥匙被带出来,落到了地上。
春祺忙将它捡起,研究了一会儿说道:“像是库房钥匙。”
谢兰台看信上的内容:“五姑娘如晤,景渊有事匆忙离开,三日归,本当归来再下聘,然祖母心急,非要代我提亲,礼数不周,还望海涵。
“今日之礼,皆为祖母所备。景渊的聘礼不在此地。他日带你亲取。奉上私库钥匙一枚。以作诚意。匆匆数语,就此别过。来日再为姑娘备上重礼告罪。落笔:韩景渊。”
春祺忍不住好奇,悄望一眼,笑了:“姑娘可放心了?”
谢兰台怔怔然,心情那是几番回转。
此人,善于洞察人心,步步料她于先,这种每每将她情绪拿捏的感觉,让人生怕啊!
那会是怎样一个男子啊?
她的心,忽有点毛毛的,乱乱的。
信中另有一纸婚约,上面已签下男方姓名,手印也已按好,只要她签下名字,按上手印,送去官衙一落章,就算是订婚了。
她想了好久,到底还是豁出去了。
*
谢云岚的被锁在遇春阁。
这会儿,她和两个婢子,被铁链锁在房内廊柱上,门外有人看着,她的俏脸气得铁青铁青的。
门外头有婆子乐呵呵在议论:
“成了成了,婚事成了。五日后就成婚。”
“这么急的吗?”
“是啊,老太太这是怕家主跑来阻止!”
“五姑娘真可怜,父亲狠心,亲娘软弱,亏得有老太太,否则这一生就毁了!”
谢云岚听着,心头急啊!
父亲早和沈家谈好聘礼,议好婚期,就等把兰台弄回京城,过了礼,下月就能成婚。
现在祖母抢在前,把人嫁了,回头父亲就是京城一大笑话。连带自己也会丢尽脸面。
“李婆子,麻烦你去把白嬷嬷请来,我想吃她做的白鸡……”
她忍下愤怒,想把白嬷嬷唤来,请她帮忙把这里发生的惊天变数传回京,必须飞鸽传说,否则要来不及了。
李婆子根本不搭理。
谢云岚的婢女夏安、秋绥在边上一唱一和:
“李婆子,您能跟老太太多久?现在你们不找好退路,将来你们还有什么活路?”
“对,聪明人凡事得为自己留退路。”
门突然被推开,主仆三人以为是李婆子怕了,前来投诚。
结果,一抬头,来的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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