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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换嫁当后娘?她携四崽炸皇城霍雁行陆青鸢

陆青鸢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庭中榴花灼灼,然‘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花落子成,空对南风……”林承霄学业不佳,也不知道文章是什么意思,拿起来就念。他还以为这是霍云旸请人代笔的文章策论。而周围的人却变了脸色。这是一篇,祭文!是霍云旸祭奠五年前战死沙场的爹娘所作。仅仅念了开头几句,众人便被字里行间流露的真挚情感所折服。何来抄袭!陆青鸢想起前几日是盂兰盆会,霍云旸应该就是在节前后写下的这篇祭文。林承霄念着念着终于察觉到不对了,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把纸一抛,气急败坏地继续在桌肚翻找:“不是这个,小抄呢?小抄呢?!”此时,隔壁兰心斋刚好下学,女学子们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挤在门口,好奇地朝里面张望。霍云瑶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这一看还了得,血一股脑涌进脑子里。她一个箭步...

主角:霍雁行陆青鸢   更新:2025-05-08 01: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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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霍雁行陆青鸢的女频言情小说《嫡女换嫁当后娘?她携四崽炸皇城霍雁行陆青鸢》,由网络作家“陆青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庭中榴花灼灼,然‘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花落子成,空对南风……”林承霄学业不佳,也不知道文章是什么意思,拿起来就念。他还以为这是霍云旸请人代笔的文章策论。而周围的人却变了脸色。这是一篇,祭文!是霍云旸祭奠五年前战死沙场的爹娘所作。仅仅念了开头几句,众人便被字里行间流露的真挚情感所折服。何来抄袭!陆青鸢想起前几日是盂兰盆会,霍云旸应该就是在节前后写下的这篇祭文。林承霄念着念着终于察觉到不对了,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把纸一抛,气急败坏地继续在桌肚翻找:“不是这个,小抄呢?小抄呢?!”此时,隔壁兰心斋刚好下学,女学子们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挤在门口,好奇地朝里面张望。霍云瑶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这一看还了得,血一股脑涌进脑子里。她一个箭步...

《嫡女换嫁当后娘?她携四崽炸皇城霍雁行陆青鸢》精彩片段


“庭中榴花灼灼,然‘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花落子成,空对南风……”

林承霄学业不佳,也不知道文章是什么意思,拿起来就念。

他还以为这是霍云旸请人代笔的文章策论。

而周围的人却变了脸色。

这是一篇,祭文!

是霍云旸祭奠五年前战死沙场的爹娘所作。

仅仅念了开头几句,众人便被字里行间流露的真挚情感所折服。

何来抄袭!

陆青鸢想起前几日是盂兰盆会,霍云旸应该就是在节前后写下的这篇祭文。

林承霄念着念着终于察觉到不对了,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把纸一抛,气急败坏地继续在桌肚翻找:“不是这个,小抄呢?小抄呢?!”

此时,隔壁兰心斋刚好下学,女学子们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挤在门口,好奇地朝里面张望。

霍云瑶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这一看还了得,血一股脑涌进脑子里。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尽全力推了林承霄一把。

林承霄被推了一个趔趄,身子往后倒。

陆青鸢离得近,悄悄伸出右脚绊了他一下,林承霄重心不稳,啪得一下摔在地上。

“让你欺负我二哥哥!”

霍云瑶一脚踩在林承霄的胸膛上,伸手抄起桌上的东西就往胡乱往他身上招呼。

砚台、墨汁、书本、毛笔一顿乱飞。

“让你欺负我二哥哥!”

“我打死你个王八蛋!打死你!”

林承霄原本还想反抗,但不知为何,这小姑娘的脚如同泰山压顶一样,死死地踩在他的胸口。

他根本站不起来。

林承霄的那些狐朋狗友见状,想要上前拉开霍云瑶,却被霍雁行如杀神般的目光逼退了。

“南宫鹤”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面退,“这这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嗖——

霍云瑶手中也没个准头,一顿乱砸,其中一支沾了墨汁的毛笔就像是长了眼睛,冲着“南宫鹤”而去了。

啪嗒。

毛笔弹到他的面门,然后又滑落在地。

“别打了!砸到夫子了!”有人喊道。

众人停下了动作,看向“南宫鹤”,他的额头上有个硕大的黑墨点,看起来格外滑稽。

“南宫鹤”怔住,右手一抹脸,墨点却越抹越大。

有学子已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他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嘴里喊着“礼崩乐坏”,狼狈离去。

林府的家丁都来了,他们挤进弘毅斋,托起自家少爷,着急忙慌地回府去了。

众人皆逐渐散去,陆青鸢往前走的时候,脚底下踩着什么东西。

一看,是一颗黑色药丸。

她微微俯身,顺着药丸看去,发现在原先林承霄躺下的位置,有一个白瓷瓶。

可能是林承霄被打的时候,从袖口中跌落出来的。

陆青鸢捡起药丸放在鼻尖一闻,觉得有点不对,但一时说不上来。

她悄悄地捡起白瓷瓶,藏进袖子里。

林府。

“镇北侯霍雁行。”

“镇北侯夫人陆氏。”

霍雁行和陆青鸢异口同声:“前来给南宫先生致歉。”

林府的门房纳了闷,镇北侯府这两口子大半夜突然登门,双双穿着深色衣服,看上去不像致歉,倒像是来讨债的。

可毕竟是侯府,他也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回去禀报了老爷夫人。

林家自林太师去世后,当家的就是他的长子,也是林玥兰的大哥,林衡之。

林太师一心扑在朝堂上,家中只有一妻,育一子二女。

可惜他忙于辅佐先皇,又给各个皇子当老师,自己家的孩子反而没顾得上。

林衡之没有继承父亲的衣钵,资质平平,考了好几年才勉强考上,最后只在礼部混了个正六品郎中。

这还是妹婿陆执帮的忙。

当年林太师可能就是看自己这个儿子入仕无望,才寻寻觅觅,在自己众多门生弟子中苦苦寻找,终于找到一个陆执,让自己的小女儿嫁了过去,也算是为林氏多谋了一条道路。

林衡之如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长子林承霄身上,从小就耳提面命,棍棒教育。

却不想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林承霄不仅学业不佳,还长成了一个纨绔,招猫逗狗,摇骰斗鸡,无一不精。

林夫人钱氏听到门房的禀告,脸拉得老长。

她本来就生了一张容长脸,上了年纪后眼角眉梢越发下垂,看着更显刻薄。

傍晚她看见儿子被抬回来的时候,一颗心差点都停跳了。

还好只是擦伤和淤青,没有伤及根本。

“只是给南宫先生致歉,那我霄儿呢!天可怜见,我霄儿的额头上好大一个口子呢!都不知道会不会留疤!”钱氏扯着丈夫的袖子,“哎呀,老爷,听说容貌有损也不能当官的,要是影响以后殿试可怎么好啊!”

林衡之烦躁地从她手中抽出袖子:“你就少说几句吧。就他那个样子,别说殿试,我看今年解试也过不了。”

“老爷!你怎么这般咒自己的亲儿子!你自个儿都考了好多年呢!还不是考上了!我看就是你平时打他打得太狠了,把他打傻了!”

“你你你,你这妇人怎么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钱氏的声音不由自主变得高亢起来:“当初我就不该嫁你这庸才!我钱家也有万贯家财,要不是当时看在你父亲林太师的份上,我爹何必将我远嫁京城与你做夫妻?!”

钱氏出身商贾,骂起人来格外利落。

“嫁了个大庸才,生了个小庸才!”

门房杵在一旁,焦急但又不敢催促。

“你带镇北侯夫妇去南宫先生的院子吧,不必提及我和夫人。”林衡之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钱氏愤愤不已:“林衡之!咱们的儿子受了伤,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莫不是惧怕他镇北侯府!”

“住嘴!”林衡之两手一摊,“这件事论起来还是霄儿过于莽撞,况且打他的是年仅十岁的霍云瑶,岁数小又是个姑娘家,你叫我怎么跟她计较?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

钱氏还想反驳,突然门外传来声音。

“大哥大嫂莫急。”

钱氏一抬头,朦胧泪眼中,一个穿着墨绿色兰花褙子的妇人款款而入。

是林玥兰。

“三妹,你怎么来了?”林衡之语气都变得温和了。

“若是想给霄儿出口气,让镇北侯府吃瘪,你们呀,就按我说的做。”

林玥兰与他们细说完,钱氏点头称是,倒是林衡之还在迟疑。

“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是侯府……”

林玥兰柳眉倒竖:“怕什么,我家蓉月马上就要嫁进贤王府了。大哥,你别忘了你的顶头上司,礼部的庄大人,可是贤王的人。”

“霍雁行奉旨查税,难缠得很。这时候若是给侯府添点乱,好让御史参奏他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贤王殿下那边也能松快松快。”

“贤王高兴了,庄大人就高兴,庄大人高兴了,你不就能再往上走走嘛!”林玥兰撺掇他,“大哥往上走一点,我家夫君在朝中便也有了自家人帮手,岂不美哉?”

林衡之恍然大悟,拱手道:“还得是三妹,女中诸葛是也。”

林玥兰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陆青鸢啊陆青鸢,你害我在京中丢了名声,成了笑柄,那你也别想好过!


这日,陆相国家门前热闹非凡。

贤王府和镇北侯府的送聘礼的队伍就跟说好了似的,前后脚来。

“黄金万两、珍珠翡翠头面十套、南海珍珠一斛、白玉如意两对、红宝石、蓝宝石各一箱——”

贤王府负责唱聘礼单子的是太后身边的李公公,声音尖锐细长,引得街坊邻里都挤在门口看。

这贤王的聘礼一箱接着一箱,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古玩珍奇,琳琅满目,摆满了陆家的前院。

相比之下,镇北侯府的聘礼就有点不够看了。

此时陆家各房都聚在院子里,陆蓉月可高兴坏了,前世因为聘礼的事儿,她还被亲娘骂了一顿。

她在聘礼中挑了一根绿宝石簪子,在陆青鸢的头顶上比划了几下:“哎,我的姐姐,可怜你在外祖家也没有戴过什么好东西,镇北侯府估计也没有这等做工的宝石簪子,这根就送给你了,也全了我们之间的姐妹情分。”

陆青鸢只觉得她可笑,并不打算与她多计较,伸手就打算拿过来,反正不拿白不拿。

啪嗒——

陆蓉月递过来的那一刻,松手了,簪子掉在地上,绿宝石崩了出来。

“哎呀呀,看来姐姐命中是没有这样的福气了。”陆蓉月转头,歪着脑袋问李公公:“不小心摔了根簪子,殿下知道了应该不会怪我吧。”

李公公奉承道:“殿下若是知道王妃爱摔簪子,肯定准备一大箱簪子,专门供着您摔着玩儿。”

此时,镇北侯府负责送聘礼的丘管事提着一个笼子走到陆青鸢面前,毕恭毕敬道:“陆大姑娘,我们侯府的聘礼虽不如贤王府丰厚,但那一双大雁乃是侯爷亲自猎来的,足见侯爷的诚意。”

丘管事掀开笼子上的红布,只见这两只大雁不仅姿态威武,羽毛鲜艳,而且一雄一雌靠在一起,互相舔舐羽毛,十分恩爱缱绻。

陆青鸢见了,只觉得霍雁行的箭法果然精妙,竟看不出大雁身上伤口所在。

这样一看,贤王府送来的聘雁只是上林苑里娇养的,肥美中透露着些许呆笨。

“哼,两只畜生罢了,这也值得夸赞。”

陆蓉月在一旁听到,心中不快:怎么前世她就没有收到霍雁行亲自打来的聘雁!

她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个好主意。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惊呼:

“诶诶,飞了飞了!”

镇北候府送来的那两只大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笼门,它们扑棱扑棱翅膀就迫不及待地飞向天空,转眼间连影子都寻不着。

陆蓉月拍手叫好:“哎呀,怎么办呢姐姐,侯爷的诚意飞走了呢?”

…………

当夜,陆青鸢进了父亲陆执的书房。

紫檀桌案上,沉香袅袅,一副名家字帖徐徐展开,正是贤王今日送的礼品之一。

年过四十的陆执保养的当,依旧能看出当年探花郎的风采,他听见长女进来,头也没抬,只是继续临摹名帖。

陆青鸢扑通一声跪在青砖上,指尖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掩面装哭:

“父亲,我自小寄养在外祖家,不比妹妹可以承欢膝下,又能时常随母亲进宫讨太后欢喜。可霍家也是侯府,蓉妹妹她就这样放走我的聘雁,让侯府颜面何在?”

陆执停了笔:“知道你受委屈了,为父再给你的嫁妆添上三千两可好?”

“父亲以为我只是为了多讨要一些嫁妆?”陆青鸢突然抬眸,泪珠悬在长睫上要落不落:“贤王终究还是要回到封地去的,那么与父亲同朝为官的,只能是身为天子近臣的镇北侯,陆家给我多少颜面,就是给侯府多少颜面。”

陆执这才起身扶起长女。

一炷香后,陆青鸢从书房里出来,脸上只剩下嘲讽和漠然,手里多了一张陈旧的嫁妆单子。

那是她母亲当年的嫁妆单子,上面不仅有银钱,还有店铺庄子,外祖父只有母亲这么一个女儿,嫁妆给得很丰厚。

她心里明白,这些不是她掉几滴眼泪换来的。陆执是官场浸染多年的老狐狸,长女嫁权臣,次女嫁亲王,无论未来局势如何,他都能全身而退。

陆蓉月跟陆执亲近,可陆青鸢并不,没有爱,就只能用钱来假装爱了。

很快,到了陆青鸢的出嫁之日。

外面的锣鼓声传入内室,惊起檐下一对白鸽。

坐在镜子面前梳妆的陆青鸢听着那一声声锣鼓,咚咚咚,咚咚咚,催得人有些心慌。

忽然记起前世最后那个黄昏,战鼓擂擂,城头残阳如血,她看着霍家军中缓缓举起的长弓,银色的箭镞泛着冷光。

箭矢贯穿她胸口的那一刻,她竟觉得解脱。

终于,不用再做贤王府里的泥塑木雕了啊。

这一世,前路并非一帆风顺,但她会拼尽全力让自己能自由地活着。

“二姑娘,你怎么来了?二姑娘,不能进……”

松烟没拦住,让陆蓉月进了房。

“没事,你先去前头瞧瞧。”陆青鸢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屋内只剩她们两个人。

陆蓉月自从换亲以后,每夜都兴奋地睡不着觉,今日更是一想到陆青鸢马上要踏入霍家这个火坑,就心潮澎湃。

“姐姐,你就算嫁入侯府又能如何?王侯王侯,始终是王在上,侯在下,你终究比不上我这贤王妃尊贵。”

她见陆青鸢面无表情,居然越说越来劲。

“要怪就怪你娘只是镖局之女,身份低贱,粗陋庸俗,怎配得上爹爹,好在她自知德不配位,早早离世……”

啪——

陆青鸢猛然站起,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力道之大,让陆蓉月一下摔倒在地,脸上迅速浮起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啊!”陆蓉月捂着脸,又惊又怒:“你今日竟敢动手!”

啪——

陆青鸢俯下身,又补了一巴掌,冷笑道:“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她已经忍了很久了。

她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前世她还对这个家抱有期待,处处挚肘于父亲的脸面,对陆蓉月多加忍让。

后来才发现,根本没必要。

更何况,娘亲是她的逆鳞。

“姑娘,准备出门了!”

很快,松烟来叫门。陆青鸢料定即使陆蓉月再张狂,也不会敢在今日发作,毕竟是太后赐婚,耽误了吉时,哪一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陆青鸢,你给我等着,你迟早被霍家那几个小畜生整死!”

“好啊,那我就等——着——”

说罢,陆青鸢拿起团扇,吹了吹指甲缝里的花粉,自顾自地出门去了。

“贱人!贱人!”陆蓉月气得浑身发抖,忽然她觉得脸皮上热热的,还开始发痒,手指忍不住向脸上挠去:“啊!好痒好痒!痒死了!”

片刻,她的脸上就起满了红疹。

外间锣鼓喧天,内里咒骂连连,谁也没发现,窗棂外一个身影鬼魅般掠过。


霍雁行将“南宫鹤”和贾三娘压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凌韬和霍云旸。

贾三娘跪倒在地,将事情原委全盘托出。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此时为林承霄看病的杏林堂大夫出来了。

钱氏紧跟在后面急切问道:“大夫!大夫!您走这么快作甚!您还没说小儿得了什么病呢?”

大夫走得更快了,直接一个滑铲,跪在贤王面前:“贤王殿下,刚才那位小公子是服用了五石散!”

五石散!

那可是大梁的禁物!

要知道那前朝皇帝,正是因服用五石散而致使朝纲不振,江山易主。

大梁开国皇帝立国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在全国禁止五石散。

凡服用者,皆要判刑,制作售卖者,更是罪责难逃。

大夫不敢隐瞒,掏出小白瓷瓶:“这药丸,是从公子的衣袖里找到的。”

霍雁行接过药瓶,道:“这个,就是贾三娘所贩卖的过目不忘丸。”

大夫解释道:“每颗药丸里掺入的五石散并不多,还加入了一些提升醒脑的中草药,少量服用确实能让人在短时间感到头脑清醒,使人兴奋。”

“但若是大量服用,就和正常的五石散服用后果差不多。”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临江学院的学子都是朝中官员家的金疙瘩,怎么能吃这种玩意呢!

“这些药丸是我父亲炮制的!都是他逼我做的!”贾三娘愤恨地咬住贾言不放。

“这妇人,我素未谋面,镇北侯仅凭她的一面之词,便妄图定我的罪,如此行径,未免太过草率、有失公允了吧!”

贾言还在为自己辩解。

“我南宫鹤在这儒林之中,好歹有头有脸的人物,况且为在座诸位的子弟传道授业。如今,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五花大绑至此,还如此粗鲁无礼地相待,成何体统!”

“哼,到了此刻,老夫总算是明白了,为何霍三姑娘竟能干出当堂殴打同窗这等恶事,根源想必就是这上梁不正下梁歪啊!有如此行事乖张的长辈,晚辈又怎能学好?”

“你敢骂我三叔!我跟你没完!”

霍云瑶一听这话,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往前冲。

骂她可以,但绝对不能骂她的家人!

“三妹妹,休得对夫子无礼!”

霍云旸见状,连忙让人拦住霍云瑶。

同时,他示意砚青给先生松绑。

霍云旸微微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

“先生,学生平日里通读您的诸多佳作,今日恰有一惑。”

随即,他抑扬顿挫地背诵出一段文章:“敢问先生,文中的‘伪学者画饼于纸,真儒者种粟于田’,究竟为何意?”

贾言心中暗忖,这小儿不过是想故意考校自己的学识罢了,真是自不量力。

可笑,我好歹也是个秀才,岂会被一个十岁孩童轻易考倒?

他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微微弯下腰,对着霍云旸耐心解释道:

“这实则是说……”

忽然,席间有人站起来直言:

“霍三公子方才背诵的,分明是三年前的新科状元,现任翰林学士方词礼方大人的文章,而这位先生却大言不惭,公然承认这是自己所作!”

贾言额头上冷汗直冒。

“不不不,老夫自然知晓这是方大人的诗句,刚才不过是一时疏忽,满心只想着为弟子解疑答惑,心急之下,口不择言。”

陆青鸢不得不对霍云旸另眼相看。

好一招诱敌深入。

既让对方不小心掉进了坑里,又洗清了自己身上舞弊的嫌疑。

“贾言,别再演戏了!”

陆青鸢走到贾言面前,夜风呼啸而过,将她的骑装下摆吹得猎猎作响。

她怒斥道:“你嗜赌成瘾,为了钱财,竟然丧心病狂地典卖发妻,甚至逼迫亲生女儿售卖假药,如此行径,简直猪狗不如!即便你顶着个秀才的名号,那也不过是儒林之中的败类!“

她转过身,对着众人,声音清越嘹亮:

“这般德行败坏之人,来教导大家的子女,你们能安心吗?”

顿时群情激愤,议论纷纷。

“来人!将这老匹夫给本王拖出去!先重重杖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再拖去开封府,依律定罪,绝不姑息!”

贤王猛地一拍桌案,声色俱厉。

言罢,他又转过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林衡之一眼:

“林家日后行事也当倍加谨慎,莫要再这般糊涂,什么阿猫阿狗都往书院里塞。自家孩子管不好也就罢了,可别耽误了别人家孩子的前程!”

林衡之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几个身形魁梧的王府护卫立刻冲上前,将贾言架起,拖了下去。

贾言被粗暴地扯下长衫,死死押在留园的大门口台阶上,准备行刑。

板子刚一落下,他便疼得杀猪般嗷嗷大叫。

过往的路人纷纷被这阵仗吸引,驻足围观,对着他指指点点。

“我是秀才!我是秀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贾言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我呸!”行刑的侍卫满脸厌恶,狠狠地啐了他一口,“别说你这小小秀才,里面坐着的哪一位大人不是进士出身。你个六十多岁还一事无成的老秀才,给官老爷提鞋都不配!”

…………

留园这次真的留不住人了。

各自散去。

镇北侯夫妇也带着孩子们回府,忙碌一天,饭也没吃几口。

虞妈妈赶紧下去让后厨准备饭菜。

霍雁行忽然想起一事,便带着陆青鸢进了书房,随后递给她一封信。

“这是?”

“那封匿名信,举报云旸舞弊的。”

陆青鸢打开信一看,字迹娟秀,像是女子所写。

她忽然感觉心中一松,不是凌韬写的就好,还好还好。

霍雁行右手食指点了点桌面:“我让柏羽对照了学院学生的字迹,没有找到和这个相同的。”

“也有可能,是丫鬟代笔。”

这是陆青鸢目前想到的唯一可能。

咕噜——

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从陆青鸢的腹中传出。

霍雁行扫了一眼书房,只有书架上的一罐芝麻丸,估计是哪个孩子放在书房的。

“先吃点这个垫一下吧。”

他把芝麻丸放在陆青鸢面前。

陆青鸢也不跟他客气,拿起一颗吃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饿了,还是这芝麻丸实在美味,她越嚼越香。

不像寻常芝麻丸那般甜腻,又带着一股花香。

霍雁行见她吃个芝麻丸也吃得这么开心,活像一只小仓鼠,不由自主地也伸手拿了一颗来尝尝。

确实,还挺好吃的。

半晌。

“侯爷夫人,可以用膳了。”松烟在门外提醒。

霍雁行想起身,却突然坐了回去。

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一股热气从腹中升腾起来……


留园并非某个官宦人家的园子,而是专门为了设宴而作的园林。

园内四季皆有鲜花,山兰素馨,锦绣纷叠。

更特别的是,园内有一池红蕖。

到了夏日,荷叶田田,荷花摇曳。

很多官宦人家喜欢在这里举办各种宴会,客人到此喝茶、吃点心,赏花观景。

今日是陆相国的夫人林玥兰设宴,请的都是京中有名有姓的大家。

“恭喜陆夫人,下月令爱就要嫁入贤王府了。”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众人一边恭维着,一边挨个落座。

虽然林玥兰与陆执当年之事确实为人诟病,但人家的女儿怎么说也要嫁入王府了,从此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皇亲国戚了。

陆家也给贤王府递了帖子。

为此,陆蓉月今日好生打扮了一番。

她脸上的红疹终于好了,用了无数金贵的药膏,脸上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她穿了一身蜜合色杭绸襦裙,鬓边簪了一朵水粉绢花,是贤王最喜欢的那种温婉模样。

“娘,祁哥哥今天会来的吧?”

陆蓉月频频往大门口看去。

“放心吧,贤王府的管事说了,贤王肯定会来的。”林玥兰拍拍女儿的手背,嗔怪道,“你且收敛收敛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

“贤王殿下到——”

萧祁本是不想来的。

可一想,下月要大婚,不如提前同陆蓉月说清楚,以后两人做一对表面夫妻,让她少管自己的事情。

尤其是不要去找佩儿和孩子的麻烦。

陆蓉月记着母亲的教导,没有像之前那般迎上去,反而站在池塘边上假装看锦鲤。

萧祁与庭院众人打过照面后,正疑惑陆蓉月去哪里了。

一转头,就见池边站着羸弱少女,身量纤纤,如芙蓉出水。

陆蓉月捏准时机转头,嫣然一笑:“贤王殿下。”

萧祁心中一动,早就把要说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没想到陆蓉月的脸好了以后,不仅没有留疤,而且姿色更胜从前,就连气质也变得更加优雅了。

他笑着迎上去:“怎么不唤我祁哥哥了?”

见二人在池边情意绵绵,林玥兰总算把心放下了。

等人来得差不多了,她转头故意唤穆妈妈:“快去门口看看大姑娘来了没有?”

周遭有贵妇人笑道:“你家那位大姑娘还敢来呀?侯府的三姑娘前几日把你侄子打成那样,她这个当家主母怎么还有脸来?”

话音刚落,后面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女声。

“谁说我不敢来的?”

陆青鸢身着绯红翻领骑装,红得耀眼夺目,与天边那落日晚霞相比竟毫不逊色。

她牵着霍家三姑娘的手,稳步走来,带着几分英气与不羁。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林玥兰暗喜,霍雁行没有跟着来,护着陆青鸢的人总算没有了!

夜幕降临。

留园赏荷,最精妙的并不是荷花本身。

而是等夜幕降临时,庭院中会点起灯笼,石桌上放着烛台,水里漂浮着荷花形状的水灯,在真正的荷花中穿梭。

真真假假,如梦如幻。

林玥兰站了起来,手里举着酒盏:

“其实我今日设宴,其一,是想让在座诸位能松松手,别紧盯着我们家姑爷家的错事儿不放。”

“其二,这一头是我的女儿,另一头是我的亲哥哥亲大嫂,今日就在这儿把话说开了吧!”

“瞧母亲这话说的,我也是有心来致歉的,怎么好像被迫的呢?”陆青鸢转头对着林衡之与钱氏,微微福身,“舅父舅母,那日是家中子弟顽劣,妾身作为侯府的当家主母,确实失职了。”

“古人云,养不教父之过,怎么就你一人道歉,镇北侯呢?叔父也是父啊。”萧祁摇晃着美人觚里的酒,幽幽道。

陆青鸢不卑不亢:“回祁王殿下,侯爷去给舅父舅母一家准备礼物去了,稍后就来。”

钱氏得了林玥兰的示意,清咳了一声,刚要扮可怜博同情。

今日若是能逼得侯夫人给她端茶倒水致歉,她也算是面上有光了!

“走水了!走水了!”

忽然,后面有丫鬟大喊道。

席间顿时慌乱起来。

“定是哪个毛手毛脚的下人打翻了烛台,各位大人,为保安全,我们还是往大门口去躲躲吧!”陆青鸢喊了一声,就拉着霍云瑶往外走。

大家对留园也不熟悉,纷纷跟着陆青鸢就往门外跑去。

留园的对面,隔着一座小桥,便是万胜楼。

摇骰声,笑骂声,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煮成一锅咕嘟咕嘟冒泡的沸油,将整个万胜楼都盛进去了。

凡是下了注的人,哪个不得在里头翻得皮开肉绽,眼看着这辈子是爬不出去了。

林承霄也不例外。

他满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赌桌。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瞬间浸湿了衣领。

今晚这场豪赌,彩头可是那只声名远扬、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

京城里一众爱赌爱蛐蛐的纨绔们纷纷下场。

开局的骰子在骰盅里疯狂翻滚。

林承霄攥紧了拳头,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桌面上。

“大!给我开大!”

他进了万胜楼,第一把就赢了。

这下,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说的,就玩一把。

“反正天色尚早,趁着手气好,再玩一把!”

就这样,他一把接着一把。

赢三回,输一回。

林承霄觉得今日一定是鸿运当头的好日子。

渐渐的,日头落下,万胜楼里点起了灯。

霍雁行坐在万胜楼的天字一号包厢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的赌徒们。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侯爷,”飞廉在房顶上倒挂金钟,从窗户上面探出个脑袋来,“夫人说,可以动手了。”

霍雁行点头,随后站起身,伸手对楼下的托儿做了个手势。

随着牌局一步步推进,林承霄的筹码越堆越高。

最后一把了。

“大,啊不,小,押小……”

他太紧张了,手心都在冒汗,心都快跳出来了,脑子一片混沌。

“林少爷,该您了。”

他从袖子里掏出手绢擦汗的时候,摸到了一瓶白瓷瓶。

药!

这个药能让他冷静下来!

他迅速倒出四五颗药丸,吞了下去,脑中清明不少。

“大!我还是押大!”

买定离手。

大。

林承霄赢了。

他先是一愣,似乎不敢相信。

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我赢了!我赢了!哈哈哈哈哈!”

他拨开人群,几步跨到台前,小心翼翼捧起装着“常胜将军”的鎏金盒子,宝贝似的护在怀里。

“哈哈哈!以后你就是小爷我的啦!”

周围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一拥而上,将林承霄抬起,用力抛向空中。

这是万胜楼约定俗成的规矩。

凡是赢家,获得了彩头,就会被众人抬起来坐上特制的花椅上,在正门的桥上绕一圈。

万胜楼的伙计们会在旁边敲锣打鼓,大喊数声“万胜”,以此来吸引更多的客人光顾。

林承霄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美滋滋地坐在花椅上,怀里抱着他的“常胜将军”。

完全把“回家”这件事抛之脑后。

不知何时,周围人口中的“万胜”,变成了“林承霄”三个字。

“林承霄!”

“林承霄!”

“林承霄!”


陆青鸢做了一个美梦。

梦见自己骑着一匹小红马,向着外祖家的方向奔跑,背着的包袱里装着沉甸甸的黄金。

就在她远远地看到长风镖局那块熟悉的牌匾时……

“夫人!!!”

耳边传来珠霞的呼喊声,接着她的包袱从背上掉落,黄金洒了一地……

“黄金,我的黄金……”陆青鸢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什么黄金?夫人快起来吧!今日归宁,必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艳压群芳!”

珠霞力气大,一下就把陆青鸢从床上拖起来,按在梳妆台前。

陆青鸢晃晃脑袋清醒过来,趴在梳妆台上叹了口气:“拜托!陆府就那几个人,我艳压谁啊?”

松烟从外面走来,手里捧着一套衣服。

正红色织金缎面长衫,金色丝线织就的牡丹花绚烂夺目。

正是松烟前日原本为陆青鸢挑的,进宫谢恩的衣服。

“这回,夫人总该肯穿了吧?”松烟将衣服往前一送,眼里写着“你要是再不穿我下次还会再拿出来”的字眼。

珠霞猛点头:“没错!我看昨日太后娘娘赏的那匣子珠钗首饰也是极好的,尤其是那海棠花步摇,夫人戴起来一定好看!”

“行吧,你们就折腾我吧。”陆青鸢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任凭丫鬟们给她梳洗、穿衣、上妆,簪发。

好不容易等丫鬟们弄完,日头已经升起来了。

昨夜陆青鸢还说好了要去老夫人院里用早膳,等霍雁行下了早朝,再一同去陆家。

“快走快走!”陆青鸢提着裙摆就往老夫人的慈晖堂跑。

“呀!”

没想到在慈晖堂门口差点撞到从里面出来的柏羽。

陆青鸢看着柏羽眼下的两片淡淡的乌青,眼里透着一丝疲惫。

想必是昨晚又帮霍雁行干活去了。

虽然表面上她是侯夫人,柏羽是侍从,但她和霍雁行的关系更像是雇主与账房先生,想到账本她就有些头疼,一时间对柏羽产生了一点惺惺相惜之感。

“柏羽啊,侯爷的事情再重要,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陆青鸢放低了声音,“有时候,也要学会偷懒。”

柏羽一懵,顿时百感交集,差一点泪眼婆娑。

梅花小筑那四位小主子,昨夜缠了他一宿,让他讲昨日在寿康宫发生的事情。

柏羽又不能把事情的原委全盘托出,只能说点能说的,比如夫人是如何发现那白鹿是假的,贤王又是如何辩解的,侯爷又是如何抓住贤王说话的漏洞,做实他大型围猎的罪证的……

一个晚上翻来覆去,让他把这个故事讲了八遍。

八遍啊!

怪不得民间总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带娃好似磨人针。

带娃真难!他以后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孩子!

“陆大姑娘如此深谙偷懒之法,看来侯府的事情也不是很放在心上,那么有些赌约是不是也就罢休了。”

月亮门后,一个玄色身影侧身而出。

霍雁行面无表情地环抱双臂,盯着陆青鸢。

陆青鸢一个激灵,立马倒戈:“侯爷哪里话,我昨夜看账本到深夜呢。”

又回头对着柏羽:“认真办差,不可偷懒,否则扣你月钱。”

柏羽:“……”

霍雁行冷哼一声:“行了,快进去吧,祖母等你吃饭呢。”

陆青鸢一进门,老夫人和四个孩子齐刷刷地看过来。

“哇!仙女!”霍灵犀跳起来,拉着陆青鸢的手坐下,夸张地问,“三婶娘,你是仙女下凡吗?”

霍云瑶虽然没说话,但是陆青鸢捕捉到了她看到华服时,眼里的惊艳和羡慕。

饭后,霍雁行和陆青鸢准备出门去陆家。

霍灵犀拽着陆青鸢的裙摆不松手:“三婶娘~~我也想去!”

另外三个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睛却没有离开过他们。

他们昨夜听柏羽叔叔讲了一晚上的故事,对这位三婶娘,有了些不一样的看法。

而且她好像和陆家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这次回门,会不会有热闹看呢?

“不可。”霍雁行冷脸拒绝,“我说过的,禁闭三日罚抄书,都忘了?”

四双眼睛瞬间没有光了。

陆青鸢从慈晖堂走到正门,只见回门礼已经准备好了,小厮们正把礼物往马车上搬。

总共有十几箱。

“这么多?!”陆青鸢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太浪费了,日子还过不过了。”

她可不想把好东西给陆家。

“没花多少钱,”霍雁行打开前面几箱,里面装的都是一些野兔野猪山鸡,“昨日皇上派人去贤王府,没收了打来的猎物,转头就送到我这来了,后面几箱是祖母早就为我备好的几箱缎子,颜色和款式都比较旧了。”

“那行。”陆青鸢一听,高兴了,“下回贤王再惹事,咱们还抓他。”

一旁的柏羽听得直咂舌:敢情你们两口子光薅贤王羊毛了。

陆府和镇北侯府相隔并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了。

陆家门口只有管家和一些仆从出来迎接,霍雁行皱了皱眉,但没有说话。

陆青鸢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无所谓地往里走。

侯府的小厮们吭哧吭哧地抬起那一堆礼品箱。

“咦,这箱子怎么好像重了?我记得这是放缎子的啊,怎么比前面那箱野山猪还重?”

“少废话,快搬,侯爷和夫人都进去了。”

“来,搭把手,一二三,起——”几个小厮用了吃奶的劲儿,还是没有搬动。

“再来一次,一二三,走你!”

咣当——

箱子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把盖子给震开了。

只见一个葵花色的团子从箱子里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灵犀?”

霍雁行及时地扑过去,扶住霍灵犀的头,以免撞到门口的石阶上。

小丫头的头发乱得像个鸟窝,脑袋上还顶着块红缎子,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她一点也不在乎,抱着霍雁行的脖子就站起来了,大大方方打招呼:“嘻嘻,三叔好!三婶娘也好!”

“好、好……”陆青鸢一时语塞地不知说什么好。

霍雁行扫了一眼周遭,目光定在陆府门口的石狮子后面。

“别藏了,都出来吧。”

石狮子背后,藏着一个病椅,上面坐着的是霍云旸,蹲在病椅后面的是霍云瑶,还有一脸无奈的凌韬。

“霍云瑶,我是不是说过这样不行。”

“霍云旸,只要四妹妹进了陆府,偷偷帮我们打开后门,计划就一定能成功的!一定是因为……因为她最近长胖了!”

凌韬提醒道:“父亲在叫我们了……”

“霍云瑶,你懂不懂礼仪,在外面你要叫我二哥哥。”

“做梦吧你!”

凌韬听着这对龙凤胎又开始唇枪舌战,心里长叹一口气,早知道就不淌这趟浑水了,要不是……

此时,耳边传来一声暴喝:

“滚出来!”


翌日,宫门外。

巳时,皇宫的琉璃瓦就被晒得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生疼。

“快一点!磨磨蹭蹭干什么呢!一群蠢出升天的玩意儿,你们要热死王爷吗?!”

贤王府的亲卫正催促着推着木车的奴仆们往前走,木车上盖了一块大红的绸缎。

萧祁身骑白马,停在宫门口唯一的阴凉处。

这天格外炎热,热得他心浮气躁,要不是赶着给母后送礼,他只想回府凉快凉快去。

“轱辘轱辘……”

一辆马车缓缓朝着宫门口驶来。

萧祁眯着眼睛望去。

老檀木车身,深褐色车帘,霍家独有的世家徽记越来越清晰。

原来是霍家的马车,萧祁想了想,应该是霍雁行的新妇来进宫谢恩。

其实萧祁只在宴会上远远地见过陆青鸢几次,蓉月跟他说起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养于市井,野蛮成性,不识礼数。

马车终于停稳,车门“吱呀”一声轻启。

随车的侍女先下的车,将车帘提起。

车里的女子轻提月白色罗裙,准备下马车。

裙摆处勾勒着几枝兰花,清新雅致,随裙而动。

上身搭了一件天青色褙子,头上简单插了一根翠玉簪。

整个人就像是一汩清泉,冰凉清透。

原来这就是陆家的大姑娘,和陆蓉月口中的完全不一样。

萧祁突然觉得,这天,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他双腿一夹马腹,策马轻快地来到她的马车面前,点头示意。

“青鸢妹妹好。”

陆青鸢抬头看他。

这是她今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贤王萧祁,她前世的夫君。

萧祁的样貌随了太后,七分英气,三分阴柔,那一双桃花眼,勾得京城里的贵女们魂牵梦绕。

也担得起那句,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萧祁待人和善,出手阔绰,门客众多,对女子也是关怀备至。

但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有多暴戾冷血。

前世的新婚夜,萧祁对她从温柔到厌弃,只用了一眼。

看到她肩膀上伤口的那一眼。

陆青鸢微微低头,以此掩盖眼里浓浓的厌恶与恨意。

萧祁却将面前女子的举动视作是害羞,加上今日陆青鸢的穿着打扮着实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他本来就喜爱弱柳扶风般的女子,此时心中竟然有一瞬念想,当初就应该偷偷跟母后提起,让陆家两女一起嫁入王府,岂不快哉。

萧祁想着,不自觉地用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陆青鸢,那目光犹如实质,令陆青鸢浑身不自在。

她扶着松烟的手,下了马车,恭恭敬敬地给贤王行礼:

“参见贤王殿下。”

“青鸢妹妹不必多礼。”萧祁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陆青鸢,问道,“怎么就你自己独行?霍三郎呢?这朝见谢恩的日子,他居然没同你一起来。”

陆青鸢笑而不语。

“这小子,从小长在军营里,哪有半分情趣,我替三郎向青鸢妹妹赔罪了。”

萧祁自顾自地伸手从腰间解下一块美玉,递向陆青鸢:“收下吧,也算是本王的一点心意。”

那美玉温润剔透,雕刻着的瑞兽纹栩栩如生,绝非凡品。

陆青鸢往后退了一小步,轻声道:“贤王殿下,如此贵重之物,臣妇实在不敢收受,还望殿下收回。”

“我与蓉月马上也要成亲了,你和蓉月是姐妹,一家人何必见外,收下又何妨?”

萧祁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陆青鸢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周围还有人看着,她心里把萧祁骂了个狗血淋头。

“嗖——”

尖锐且急促的声响袭来,伴随着一支羽箭从远处射来。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羽箭已精准地射穿了美玉的穗子。

穗子瞬间断裂,美玉“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摔成两半。

“有刺客!保护殿下!”萧祁身边的亲卫齐刷刷亮起了刀剑。

马蹄声由远及近,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为首的男子身着黑色戎装,骑着一匹黑马疾驰而来。

他墨发束冠,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面颊上。

眼见马上就要撞上萧祁了,他猛地勒住缰绳,黑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阵嘶鸣。

黑马停下来,距离萧祁的白马只有半米不到。

“是霍三郎啊。”萧祁岿然不动,抬手示意亲卫把刀剑收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假笑,“天气热,三郎火气也这么大,等下不如去本王母后宫中喝点绿豆莲子羹,去去火?”

霍雁行朗声道:“贤王殿下,昨日你在京郊围猎,毁坏民田,还纵容属下踩踏百姓,不巧人家找上了霍家军,我呢,是替人来要个说法的。”

“霍雁行,你跟本王要说法,本王还没有追究你在宫城底下肆意放箭,毁坏了本王的美玉。”萧祁不以为意,大手一挥,“罢了,你我也算是连襟,看在青鸢妹妹的份上,本王不与你计较。”

萧祁一口一个青鸢妹妹,倒是把陆青鸢的鸡皮疙瘩给喊出来了。

霍雁行这才将目光投向陆青鸢,这一看,眉头又皱了起来。

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这不适合她。

纵使他不懂女子的衣裙首饰,脂粉妆容,也看得出来,这一身的确没有前两日那么好看。

她还是适合穿红色,最好是那种轰轰烈烈的红,看着就觉得明媚,有生机。

而不是这种没滋没味的素色。

联想到昨日的赌约,他心中担忧顿生,莫不是她为了能赢,把嫁妆先抵押出去了?

“哟,二位爷这是怎么了?”

此时,宫门里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嗓音,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太监李公公。

“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呢,外头天热,咱们不如进宫说话?”

萧祁冷哼一声:“本王今日是给母后献礼的,希望有些人不要不识好歹,坏了母后的心情。”

说罢,他翻身下马,大步先行。

霍雁行也下了马,卸了佩刀,和陆青鸢一同朝着宫中走去。

没有人发现,他入宫门的时候,对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陆青鸢快走了几步,本想着问他几句话,没想到霍雁行出口就是一句:

“你怎么打扮得这么难看?”

陆青鸢:“……”

不会说话可以把嘴闭上。

她白了他一眼,板着个小脸,往边上走了几步,和他隔开距离。

霍雁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问问都不行了吗?


一位年长妇人,身着魏紫缠枝葡萄纹样长身褙子,手持团扇,半掩着嘴,眼神中带着几分八卦,对着身旁的女伴轻声说道:

“难怪那日在宫宴上,林氏说陆大姑娘自小养在市井,粗鄙不堪,不识礼数,我当日还说怎么对自家姑娘如此苛刻。原来是先头夫人的女儿,怪不得……”

有人好奇地看向陆青鸢,问道:“侯夫人,冒昧一问,令堂是何年过世的?”

陆青鸢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沉痛,声音悲戚:“成熙三十六年。”

人群中一位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我记得陆相国与林家千金大婚是在成熙三十七年,当时陆执刚上任礼部侍郎,又被林太师推举为皇子侍讲,家母还曾受邀去过他们二人的喜宴。”

一石激起千层浪。

亡妻才过世一年,陆执就已再娶。

文人清流,最忌讳的就是名声有损。

陆青鸢继续为母亲上香,主持亲自拿来了小叶紫檀灯油:“夫人,这确实是寺里的失误,老衲定会命人为令堂抄经千遍,以安魂灵。另外,本月的香油供奉银也免了,您看可否?”

其实陆青鸢的目的已经达到,她正要顺坡下驴。

“既然陆家不愿意出这个香油钱——”一个苍劲女声从后面传来,“那我们镇北侯府来出!”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纷纷转头循声望去。

只见霍老夫人从一侧的回廊走了过来,右手握着龙头拐杖,左手扶着孙儿霍雁行的胳膊,身后还跟着侯府的四个孩子。

“诶,这是霍老夫人吧,五年前……千里迎棺,手持龙头杖,怒斥北燕使者为贼子,后来被圣上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的那位?”

“可不是吗,她这几年都在后宅,不经常出来走动,瞧这身子骨,还如此康泰,真是有福之人!”

“看来霍老太太是真的喜欢这个孙儿媳,不然也不会给她撑腰。”

“可怜的孩子,娘亲去得早,父亲不爱,继母不慈,这要是我的孙儿媳我也心疼。”

在众人的议论中,陆青鸢手持灯油,走到母亲的牌位前,俯身将灯油缓缓倒入长明灯里。

烛光在她乌黑的眸中跳跃。

母亲,这一次,我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名字,你的身份,你的女儿。

次日,陆家牌位的安置仪式已经举办完了。

斋戒结束,林氏心情好了一些,便带着陆蓉月和陆鸣之去渡枫楼吃饭。

渡枫楼之妙,绝非仅限于其令人垂涎的珍馐美馔,此楼临河而筑,客人们若登上三楼,河景一览无余。

春日垂柳夏日荷,秋日银杏冬日雪。

为了方便客人看景,三楼桌与桌之间皆是用屏风相隔。

林氏本来还在和女儿说说笑笑,隔壁桌的声音顺着风,飘进了她的耳朵。

好巧不巧,那桌有一位正是昨日去了盂兰盆会的贵夫人,正绘声绘色地将昨日之事讲与她的好姐妹听。

“……别看林玥兰平日里出手阔绰,实则小肚鸡肠,还跟先夫人争风吃醋,真是丢尽了京城贵女的脸面!”

“亏她年轻时还总宣扬自己与陆相是才子佳人,把故事编得天花乱坠,到头来还不是个续弦,而且先夫人前脚走,她后脚就进门,你寻思寻思这其中……”

啪!

林氏气得脸色铁青,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向屏风。

“荒谬!我乃林氏嫡女,这一辈子的银钱都用不完,为何要去贪一个死人的香油钱!”

陆鸣之吓了一跳,手一抖,筷子上的芙蓉酥掉在地上。

他觑着林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伸出筷子,还想再夹一块。

“回府!”

林氏拂袖而去,陆蓉月赶紧拉着陆鸣之的手跟上。

…………

黄昏,残阳如血,流淌在京郊外五里的世泽园陵。

这里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寻常马车,另一辆是多辕大车。

大车后面几乎装满了盛开的紫薇花,玫红黛紫,热热闹闹簇拥在一块,锦绣纷叠,格外明艳。

“夫人,快弄好了。”松烟掀起马车帘,对里面的女子说。

“知道了。”

陆青鸢是来相送母亲的。

那辆大车上,不仅有梨花白、绸缎、短刀,还有一车紫薇花。

如果不说,没有人会知道这紫薇花下,藏着一副女子的骸骨。

那是贺穗的骸骨。

陆执将琐事都交给了林氏去处理,修缮坟茔这等事情,林氏自然是不会上心,只叫了下人去外面请几个苦力去办。

陆青鸢自然而然就钻了空子,让人拿钱打发了陆家请的苦力,另外请了人来迁坟。

她亲手把最后一盆花放在车上时,摸到了一块玉佩,触手温润。

这一块玉佩是贺穗的陪葬,陆执那日看到的玉佩只不过是陆青鸢找人伪造的。

上面雕刻的麦穗样式,栩栩如生,寄托着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殷切希望。

岁岁平安。

“多烧点纸钱。”陆青鸢嘱咐两个丫鬟。

维保万一,她用一具乱葬岗的无名女尸替换了母亲的骸骨,放进了原来的坟茔里,并将假玉佩挂在她的胸前。

陆青鸢目送马车“轱辘轱辘”离去,越走越远,它会在距离京城一百里以外的华州停下,交给长风镖局的华州分号。

然后,载着她的母亲回家。

…………

烛火摇曳,映照着满桌的公文。

自从霍雁行和方词礼协同查税,这每日的公文看都看不完。

霍雁行看了一日,正以手撑头,闭目养神。

舒儿见书房门口没人,便起了心思。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手中端着刚沏好的茶。可当她微微倾身将茶盏放下时,衣袖不经意地轻轻扫到了桌面。

霍雁行像是被突然蛰了一下,整个人猛地一缩手,手肘向下一击,击中了舒儿的腰腹处。

她吃痛,手一松。

“哗啦”一声,茶水洒在桌上,洒到了公文上。

舒儿也顾不上疼痛,急忙伸手在袖间掏出手绢,想要去擦拭公文上的水渍。

可她的手还未碰到公文,只觉脖颈处一阵寒意袭来。

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横在了她的脖颈上。

那冰冷的剑身贴着肌肤,仿佛带着丝丝杀意。

舒儿的身体瞬间僵住,呼吸一窒。

“侯爷……侯爷……”

舒儿颤抖着嘴唇,声音带着哭腔,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就算是在宫里洒了茶,也罪不至死吧。

“谁允许你动本侯的东西了?”霍雁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冰冷至极。

舒儿忽然想起太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霍家三郎,本性不羁,没了他父兄的约束,就是个玉面阎罗。”

就在她绝望之时,只见一道寒光闪过。


原来,昨夜飞廉就已经打探清楚了,书院门口有个售卖药丸的妇人,就住在附近的客栈。

一大早,陆青鸢就带人去客栈,找到了这妇人。

几番恐吓下,妇人便说出了实情。

她叫贾三娘,与那假冒的南宫鹤是一对父女。

“南宫鹤”的真名叫贾言,是个秀才。

只是这个秀才一连考了数十年都未能再进一步,在家乡为人耻笑。

于是愤恨之下带着妻女背井离乡。

身无分文之时,贾言先是把妻子卖给了别人,后来又机缘巧合做了骗子。

他威胁三娘,如果不帮他一起行骗,就也要把她卖掉。

贾言好赌,欠了一屁股债后躲到了四明山里面,却无意间发现了一间草屋。

草屋里面应有尽有,但所有东西都落了一层灰,可见已经有段时日没有住人了。

他们提心吊胆地住了一个冬天,都没有见有人回来。

开春的时候,却收到了一封信。

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个是大儒南宫鹤的居所,而信中是邀请他到京城来做临江书院的教书先生,附带了一张银票,作为路费。

贾言还在草屋里找到了南宫鹤的户籍文书,心生一计,决定李代桃僵。

于是,他们带上户籍文书,林家给的书信和银票,还有草屋里一些真迹手本,上京行骗。

贾言赌性不改,上京以后自然又是赌坊常客。

林家虽然管吃管住,还每个月会给他一笔丰厚的束脩,但禁不住他在赌坊里一掷千金。

贾言肚子里面的墨水并无多少,生怕有一天自己就会暴露。

于是贾三娘又被他逼着出来重操旧业,贩卖一些假药丸。

自己则在学院里,每日对弘毅斋的男学子们进行背诵小考,对兰心斋的女学子们耳提面命,强调女子要瘦,才美。

使得学子们纷纷购买贾三娘的药丸。

“纤体丸,实则是用桃花花瓣做的,能够使人腹泻。”

“而过目不忘丸,实则里面添加了少量五石散。”

陆青鸢娓娓道来:“按大梁律例,你得仗一百,徒三年,何况你害的还是世家子弟。”

贾三娘怕极了,连连磕头。

陆青鸢给她的活路是,当众揭发贾言,并且等林承霄再来买药时,照样把药给他。

陆青鸢并非神机妙算,能未卜先知算准林承霄会出来买药。

而是前世的今日,万胜楼也是开了这场赌局,只不过林承霄去玩,输得一塌糊涂。

要债的上门找到林家,林家夫妇才知晓。

林衡之拿着戒尺追着这个逆子满京城跑,一时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所以只要对林承霄提起这场赌局,他就一定会去。

当飞廉从林府偷听到林承霄与阿福的对话时,就已经从房顶上飞檐走壁,找到了陆青鸢和贾三娘。

于是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做得很好。”陆青鸢从后面树林里出来。

贾三娘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窃喜。

“但是我还不能放你走。”陆青鸢接下来的话直接湮灭了她的期望。

“把她带过去给侯爷处置。”她嘱咐飞廉,“告诉侯爷,我们留园见。”

“是。”

临江书院,兰心斋。

本来应该上课的南宫先生迟迟没有来,斋社里的姑娘们坐不住了,一个个的在闲聊,或是干脆拿出女红,一针一线绣起来。

霍云瑶在练字。

她之前总是不爱练字,觉得写的能看就行了,写得好不好看有什么干系。

霍云旸的字写得好看,总是被人夸,字如其人。

她也想要被夸奖。

啪嗒。

一声轻响,一朵栀子花落在她的字帖上。

霍云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眼睛。

定睛再瞧时,却见又有一朵栀子花从窗外被掷了进来。

她朝窗外望去,对上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

“三婶娘?”霍云瑶不禁脱口惊呼,又生怕被众人察觉,赶忙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想不想跟三婶娘去看个好戏?”陆青鸢问道。

霍云瑶眼睛陡然一亮,小脸蛋瞬间生动鲜活起来。

可她瞧了瞧四周,又有些犹豫,小声嗫嚅道:“夫子还没来,我没法跟他告假呀。”

“谁说让你告假了?”

陆青鸢挑挑眉,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是让你逃学。”

陆青鸢拉着霍云瑶跑出来,路过弘毅斋。

霍云瑶边跑边喘着气问:“我们不带上大哥二哥和四妹吗?”

“不带他们,”陆青鸢回头,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

待来到门口,只见一辆马车早已静静候着。

松烟走上前,神色略带焦急地提醒道:

“夫人,侯爷已经过去了,咱们这个时辰若是坐马车去,怕是来不及了。”

陆青鸢仰头瞧了瞧天色,略一估量时辰,果断对车夫说:“把马松开。”

言罢,她利落地拉过缰绳,将马稳稳牵出。

紧接着,一个漂亮利落的翻身,轻盈地骑到了马背上。

“上马!”陆青鸢向霍云瑶伸出手,“快点,不然可赶不上看好戏了!”

霍云瑶望着那只手,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

下一刻,她只觉身子一轻,仿若乘风而起,眨眼间已稳稳坐到了马背上。

“我们先过去,你们晚一些到。”

陆青鸢向丫鬟们交代完,便潇洒地一甩缰绳,响亮地喊了一声:“驾!”

霍云瑶被陆青鸢紧紧抱在怀里,鼻尖萦绕着她身上那股清新好闻的栀子花香气。

夏日的暖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吹起她的发丝。

莫名地,她的心跳也如同密集的鼓点,咚咚咚地加快了许多。

她想起了娘亲。

小时候,娘亲也曾这般,将她温柔地抱在怀里,带着她纵马驰骋。

娘亲的马术极为精湛,哪怕穿梭在熙熙攘攘的闹市区,也能巧妙避开行人,游刃有余。

那时的她,满心期许着快快长大,拥有属于自己的小马。

更盼望着能像娘亲一样,成为一名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霍云瑶微微低下头,再抬起头时,眼圈泛起了一圈淡淡的红色。

她们还在路上,而此时的留园,已经热闹非凡。


“快些快些,方大人让我们可别去晚了,好菜都叫人抢光咯!”

“哎哟,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史大人居然自掏腰包请客!”

“哈哈,说不定啊,史大人是看咱们平日累坏了,特意犒劳犒劳咱们!”

一群户部小吏叽叽喳喳地跑过来,嘻嘻哈哈行过礼,着急忙慌围坐下来吃饭。

史尚书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拂袖而去。

饭后,方词礼沿着院子消食,他不常吃胡饼和煎肝这种东西,胃里不太舒服。

忽然,他看见霍雁行跟一个丫鬟在海棠花树下,面对而站,姿态颇为亲近。

一阵风吹过,海棠树枝叶沙沙作响。

丫鬟梳着双丫髻,发髻上的红色飘带忽地扬起,悠悠落在霍雁行的肩膀上。

“好没规矩的丫鬟。”方词礼摇摇头,走了。

他出身世家,家中极重礼法,府里的丫鬟小厮哪个见了主子不是低眉顺眼的,哪敢与主子走得这么近。

又想起前几日闹得京城沸沸扬扬的侯府丫鬟烧宗祠之事,可见霍雁行治家不严。

虽然他和霍雁行一个文官一个武将,但同僚一场,将来没准还要一起出公差。

他觉得自己下回有必要提醒一下侯爷,莫被美色所迷,闹得家宅不宁。

两位被腹诽的人浑然不知。

他们之间并无别样情愫,眼神里满是对孩子的担忧。

陆青鸢将今日书院之事简单告诉霍雁行听,她拿捏着分寸,没敢说得太过严重。

果然,霍雁行一听便冷了神色,眉眼间凝了一层寒霜:“岂有此理,那夫子是欺我侯府无人吗?!我这就去同临江书院的院长说去!”

“不行,我们只是猜测,又无真凭实据。且不管真假,南宫鹤是林家请到书院的,所教授的内容虽然有争议,但世家大族对女子规训也是默许态度,这一点上我们也无法谴责。”

霍雁行叹了口气:“那今晚我找云瑶谈谈,让她该吃吃该喝喝,少听那夫子的鬼话。”

“不可。”陆青鸢劝道,“姑娘大了,心思也细了,我们前几日该劝的也劝了,又如何呢?还是得从源头入手,撕下这假夫子的真面目。”

“南宫鹤的事情我会派人去查,以往李代桃僵欺世盗名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最怕就真正的南宫鹤已惨遭毒手。”霍雁行面色沉郁,顿了顿,又看向陆青鸢,“至于云瑶那边,就拜托你了。”

“小事儿,”陆青鸢扬起一抹笑,“侯爷记着和离的时候多给我点添妆就成。”

霍雁行一噎,竟无言以对。

“那行,我先回府了。”

陆青鸢刚要走,只见一个青衣小童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跑来。

“侯爷!侯爷!”

这不是二少爷霍云旸的书童砚青吗?

“您快去书院看看吧!二少爷这次小考,策论得了甲等,今日夫子忽然收到了匿名信,说二少爷前几日的小考舞弊,要搜二少爷的东西,二少爷不肯,如今正在弘毅斋对质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青鸢右眼皮直跳,今日是什么日子,霍云瑶的事情尚未有着落,霍云旸又出事了。

这对龙凤胎,怎么倒霉都凑一块儿了。

…………

当霍云旸与陆青鸢心急火燎地赶往临江书院时,弘毅斋里的气氛已然剑拔弩张。

“霍云旸,你要是还不让开,那可就别怪大家认定你在小考的时候舞弊了!”

一名学子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大声叫嚷道,语气咄咄逼人。

他是林家大房的嫡长孙,林承霄,是陆蓉月的表哥,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文章作得极差,天天被父亲耳提面命,说他连霍家那个残废都不如。

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他岂会放过?

霍云旸毫不退缩:“仅仅凭借一封匿名信,你们就笃定我舞弊?说不定是有人居心叵测,故意设局陷害我!”

说罢,他紧紧地挡在自己的书桌前,寸步不让。

“夫子,您瞧瞧这事儿该如何是好?”

林承霄见霍云旸毫不松口,一时没了办法,只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人群后面的夫子。

这位夫子,正是德高望重的“南宫鹤”。

这封匿名信也是他收到的,信上说前几日小考的策论,霍云旸早就偷看了试题,找人代笔做了文章。

他眉头微蹙,捋着两撇八字胡,缓缓开口:“云旸啊,为师心里也觉得你不是那种会舞弊的孩子。但既然为师收到了这封匿名信,自然是要查个清楚。信上说你把小抄藏在了桌肚里。只要你让开,让为师检查一番,你便能洗清嫌疑,自证清白了。”

听到夫子这般说辞,林承霄又蠢蠢欲动起来。

他朝几个好友使了眼色,几人你推我搡,一点一点地朝着霍云旸的病椅挤去,试图将他从书桌前推开。

霍云旸又气又急,双手死死地扣住桌子两侧。

见此情形,林承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膝盖往上一顶。

“嘎吱——”

霍云旸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从病椅上狠狠地颠了出来。

他双腿本就无力,根本无法支撑身体,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直直朝前扑去,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在地。

“小心!”

刚踏进弘毅斋的陆青鸢恰好目睹了这一幕,尖叫出声。

而下一瞬,一道黑影如疾风般飞速掠过众人眼前,稳稳地接住了即将摔倒的霍云旸。

“三叔?”

霍云旸稳住身形,定睛一看,不禁又惊又喜,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浑身的力气卸了下去。

霍雁行稳稳地将侄子安置在病椅上,动作轻柔。

旋即,他如同一尊冷面煞神般缓缓起身,一股凛冽的杀气从他周身弥漫开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平日里所学的礼义廉耻,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一声呵斥,如同滚滚闷雷在众人耳边炸开。

不少学子被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找到了!”

林承霄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原来他刚刚趁机去掏了霍云旸的桌肚,搜出一张纸来。

他迫不及待地大声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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