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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山月秋蘅薛寒

冬天的柳叶 著

女频言情连载

转头永清伯就对老夫人说:“我看蘅儿规矩学得不错了,以后多让她出去见见世面。”老夫人诧异看了永清伯一眼。伯爷什么时候对宅子内的事这么上心了?“她才学规矩不久,还是再磨磨性子,省得到了外头闹笑话。”“出门有几个姐姐照应着,闹不了笑话的。人总关在家里,越发小家子气。”老夫人更觉古怪了。“伯爷怎么突然看重蘅儿了?”“六丫头挺合我眼缘。”永清伯语气淡下来,“夫人也多看看蘅儿的长处。”老夫人心头一动。几十年的夫妻,她当然了解,一旦伯爷这个样子就不是可以商量的闲聊,而是认真的。尽管心中百般疑惑,老夫人还是没再反对:“知道了。”这话才说不久,又有帖子递到了伯府来——嘉宜县主生辰宴,邀请秋家姐妹赴宴。帖子上还特意提到久闻秋六姑娘芳名,期盼一见。老夫人...

主角:秋蘅薛寒   更新:2025-04-28 21: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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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秋蘅薛寒的女频言情小说《惊山月秋蘅薛寒》,由网络作家“冬天的柳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转头永清伯就对老夫人说:“我看蘅儿规矩学得不错了,以后多让她出去见见世面。”老夫人诧异看了永清伯一眼。伯爷什么时候对宅子内的事这么上心了?“她才学规矩不久,还是再磨磨性子,省得到了外头闹笑话。”“出门有几个姐姐照应着,闹不了笑话的。人总关在家里,越发小家子气。”老夫人更觉古怪了。“伯爷怎么突然看重蘅儿了?”“六丫头挺合我眼缘。”永清伯语气淡下来,“夫人也多看看蘅儿的长处。”老夫人心头一动。几十年的夫妻,她当然了解,一旦伯爷这个样子就不是可以商量的闲聊,而是认真的。尽管心中百般疑惑,老夫人还是没再反对:“知道了。”这话才说不久,又有帖子递到了伯府来——嘉宜县主生辰宴,邀请秋家姐妹赴宴。帖子上还特意提到久闻秋六姑娘芳名,期盼一见。老夫人...

《惊山月秋蘅薛寒》精彩片段


转头永清伯就对老夫人说:“我看蘅儿规矩学得不错了,以后多让她出去见见世面。”

老夫人诧异看了永清伯一眼。

伯爷什么时候对宅子内的事这么上心了?

“她才学规矩不久,还是再磨磨性子,省得到了外头闹笑话。”

“出门有几个姐姐照应着,闹不了笑话的。人总关在家里,越发小家子气。”

老夫人更觉古怪了。

“伯爷怎么突然看重蘅儿了?”

“六丫头挺合我眼缘。”永清伯语气淡下来,“夫人也多看看蘅儿的长处。”

老夫人心头一动。

几十年的夫妻,她当然了解,一旦伯爷这个样子就不是可以商量的闲聊,而是认真的。

尽管心中百般疑惑,老夫人还是没再反对:“知道了。”

这话才说不久,又有帖子递到了伯府来——嘉宜县主生辰宴,邀请秋家姐妹赴宴。

帖子上还特意提到久闻秋六姑娘芳名,期盼一见。

老夫人盯着请帖,心情复杂。

整日待在冷香居的六丫头是怎么做到在内讨好了伯爷,在外入了嘉宜县主的眼?

她就说这丫头邪门!

但对秋蘅的膈应不影响老夫人的好心情:这可是康郡王府的帖子。

老夫人立刻叫来孙女们叮嘱一番,又催针线房尽快把前些日子就给姑娘们量身裁剪的夏裳做好,更是拿出私房钱吩咐心腹嬷嬷去京城有名的银楼选了五套价值不菲的首饰。

赴宴那日,前往康郡王府的路上,就连有些娇蛮的秋芙都安安静静的。

这还是第一次被正式邀请去王府做客,会见到康郡王妃吗?如嘉宜县主那般身份的贵女们好不好相处?

秋蘅却仿佛感觉不到几人的紧张,拿出几枚香佩来:“之前说做了一种香饰,等成了送给四位姐姐把玩。”

香佩也叫香牌,在三十年后的大夏与香囊一样成为最常见的香饰。而在这时,尚未出现。

秋萱几人自然认不出。

“这是——”

“这叫香佩,用各种香材调配而成,与香囊一样的用处,但留香更持久、稳定。”

“竟和香囊一样的作用?”秋萱拿起其中一枚放到鼻端轻嗅,果然芳香怡人。

秋莹也迫不及待拿起一枚,翻来覆去打量:“从没听说过香佩,难不成是六妹妹自己琢磨出来的?”

这也太厉害了吧。

秋蘅摇头:“不是,以前遇到一位游方道长教我的。”

离云峰村不远就有道观,香火旺盛。那一片本就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香料商人汇聚之地。

“六妹妹好机缘。”秋芙语气硬邦邦,不太相信。

随便就遇到会独门绝技的游方道士,她以为自己是下凡的仙女呐?

秋蘅淡淡一笑:“许是见我于香道上天赋实在出众,道长哭着喊着要教。”

秋芙:“……”

“那就托六妹妹的福,我们第一个长见识了。”秋萱把随身戴的香囊取下,换上了香佩。

秋莹也爱不释手,眼睛落到秋蘅手中剩下的两枚香佩上:“三姐、四姐,你们不挑吗?我想要粉色流苏的那枚。”

四枚香佩是一样的展翅蝴蝶,只有坠着的流苏颜色不同。

秋芙白秋莹一眼,伸手拿过紫色流苏的香佩,一脸不情愿把香囊换下来。

她才不是稀罕这香佩,只是出门在外不想显得不合群。

而当在宽阔气派的郡王府中行走时,姐妹几人目光不自觉落在同来赴宴的贵女所佩香囊上,那些紧张莫名淡了不少。

就算郡主、县主,戴的也只是普通香囊呢。

对于秋家姐妹的出现,不少贵女是诧异的,其中就有方相的孙女方蕊。

“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赴宴了。”方蕊目光扫过秋萱几人,掩口与身边贵女说笑。

永清伯天天往祖父身边凑,祖母早就说了,遇见秋家姑娘别太近了,省得借着她谋事。

其实不用祖母提醒,有永清伯那样爱奉承拍马的长辈,秋家女还能有好品性?

这不就汲汲营营混进嘉宜县主的生辰宴了。

方蕊声音不小,不少人都听到了,当即各色目光投向秋萱几人。

秋芙面色一变,被秋萱轻轻拉了拉衣角,到嘴边的话强咽了下去。

与秋萱四人神情尴尬不同,秋蘅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鲜明的对比,让她很快夺走众多视线。

这就是那位秋六姑娘?

竟粗鄙到听不懂好赖话吗?

方蕊身边贵女走过来,状似热情开了口:“你是秋六姑娘吗?”

各自聊天的贵女不约而同停下,落在秋蘅身上的目光更多了。

成素素这是想看秋六姑娘出丑?

秋六姑娘该不会怯场连口都不敢开吧?

“我是秋蘅。”与姐姐们穿着同款衣衫的少女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你是谁?”

这话一出,那些目光立刻转到了成素素身上。

明明是简单的问题,她却莫名感到了羞恼。

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怎么敢反问她,以为她们是一样的人吗?

见成素素不答,少女目露疑惑:“姐姐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名字吗?”

“我叫成素素。”成素素暗暗咬牙,再问,“听说秋六姑娘一直住在南边乡下,才进京来?”

众贵女:来了来了,开始嘲笑秋六姑娘的村姑身份了。

有些贵女觉得成素素过分,也有些单纯想看热闹,一时无人吭声。

“是的。成姑娘一直住在京城吗?去过南边吗?”

众女:?

怎么还问得有来有往的?

成素素一阵心堵。

再这么聊下去,她反而成笑话了!

“过些日子我打算办个诗宴,想邀请几位秋家姐姐参加。”成素素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呀,秋六姑娘识字吧?”

这个问题一出,某些反应灵光的贵女不由目露同情。

那同情不是给秋蘅的,而是给成素素的。

就见秋蘅认真点头:“我识字的。成姑娘识字吗?”

成素素:她要撕烂这野丫头的嘴!

刚走过来站在外围的冯采星实在没忍住噗嗤一笑,被姐姐狠狠拧了一下胳膊。

嘉宜县主与冯家姐妹一起,刚从康郡王妃那边过来,与众女打过招呼,目光灼灼看向秋蘅。

“听表姐说秋六姑娘对制香很有造诣,不知能不能一观表姐那日见过的香囊?”

“今日没戴香囊。”在嘉宜县主失望的眼神中,秋蘅从腰间取下了香佩。

“戴了香佩。”




“是秋家姐姐们吗?”冯采星年纪不大,一双明眸含笑,脆生生打着招呼。

长春侯府与永清伯府来往不多,这还是秋家姐妹第一次受邀赴长春侯府的宴,原以为会被默默安置,冯采星的热情就令姐妹几人意外且喜了。

“这是秋二姑娘……”有两边都熟的做着介绍。

“咦,秋六姑娘没来吗?”等一一认识了,冯采星问。

二姑娘秋萱隐约明白了冯二姑娘的热情原来是对六妹的好奇,客气道:“六妹妹长途奔波才回家,有些累着了,祖母心疼她,让她好好养养身体再出门。”

“这样啊。”冯采星眼里闪过失望,热乎劲也没了,当然也没失礼,吩咐人安排秋萱几人。

看着冯采星离去的背影,秋芙咬唇:“什么意思?秋蘅不来,我们就不算客人了?”

秋萱深知四妹娇纵,怕在这种场合发脾气,赶忙安抚:“六妹妹能被寻回来多亏了长春侯夫人,冯二姑娘想必听母亲提起过,对六妹妹心生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这么说我们能来,还是沾了六妹的光了?”秋芙更觉不快了。

饶是秋萱脾气好,也想翻白眼。

长春侯夫人是康郡王妃的亲妹妹,平素常来往的可没永清伯府。她们能被冯家姐妹下帖子邀请,不是因为六妹妹还能因为谁?

就是不知道这好奇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了。

秋萱会这么想,是因为很快有不少贵女凑过来,句句离不开问秋蘅。

“秋六姑娘叫什么呀?”

“听说秋六姑娘被南边一户山民收养长大,习惯府上生活吗?”

“秋六姑娘是不是也如几位姐姐一样好看啊?”

……

这些贵女语气都拿捏很好,秋萱却暗暗皱眉。

再怎么掩饰,也藏不住对六妹妹的轻视,要知道对一个人心存尊重是不会张嘴问这问那的。

秋萱渐渐沉默下来,接话的换成了三姑娘秋芸。

冯采星回到姐姐身边,悄悄咬耳朵:“可惜了,没见着秋六姑娘。”

冯采月睨妹妹一眼:“收一收你的好奇,别让秋家几位姑娘心里有想法。”

冯采星往秋萱几人所在方向一抬下巴:“姐姐别说我,你看多少好奇的。”

走丢十年寻回来的,还是被母亲巧遇才寻回来的,怎么可能不好奇啊。

冯采月看着那闹哄哄的场面微微摇头,抬脚走过去。

“这么热闹。”

“冯姐姐。”众贵女向冯采月打招呼。

冯采月颔首回应,与秋萱姐妹一一见过:“今日来的姐妹有些多,招呼不周。”

“冯大姑娘太客气了。”秋萱与之寒暄。

一位贵女问起:“嘉宜县主今日没来吗?”

嘉宜县主是康郡王之女,冯采月的表妹。

冯采星抿嘴笑道:“表姐研究一味香正到了关键时候,没空出门。”

嘉宜县主痴迷香道,在圈子中也是有名的。

这种痴迷不会被诟病,反而是雅事。

便是在这摆宴的园中,角角落落的高几上都放置着各式香炉,散发出袅袅香气。

提到香,冯采月轻轻一嗅,拉起秋萱的手:“我说哪来的香这般清雅隐幽,原来是秋二姑娘带来的。秋二姑娘用的什么香?”

秋萱随身佩戴的正是秋蘅送的香囊。

她稀罕这香味特别,没想到竟被冯大姑娘留意到了。

这似乎是个替六妹妹扬名的机会。

秋萱心头微动,取下香囊给众女看:“今日只佩戴了六妹妹送的香囊。”

冯采月面露惊讶:“秋六姑娘做的?”

“嗯,六妹妹的养父母以采香为生。”

“能不能给我仔细闻闻?”

秋萱没有犹豫,把香囊递给冯采月。

冯采月伸手接过,完全不在意香囊布料的粗糙,凑到鼻端轻嗅。

片刻后,她把香囊交还,由衷道:“这香调配得极好,秋六姑娘在香道上造诣非凡。”

“不会吧,寻常人炮制香材不难,制香、调香能出高手?”

众女难以置信。

不是她们看不起人,香道高手要熟知各种香料特质,不断尝试才能提升制香水平。而许多香料价格昂贵,岂是普通百姓能拿来练手的。

“总归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吧。”冯采月身为主人拦下质疑,生出个念头。

倘若秋六姑娘真有这般造诣,或许能帮表妹解决遇到的难题,省得表妹为香痴狂连门都不出了。

“哎,秋五姑娘身上的香味也好闻,与秋二姑娘是一样的。”冯采星忽然道。

秋莹一下子红了脸,支吾道:“我也戴了六妹妹送的香囊。”却悄悄垂下手,衣袖挡住挂在腰间的香囊。

回府后的路上,窝了一肚子火的秋芙冷笑:“五妹要戴六妹送的香囊,就和二姐一样光明正大带,怎么还给香囊换了一层皮?”

只见花宴上被秋莹刻意遮挡的香囊以细绸制成,是贵女们惯用的料子。

秋莹被怼得难堪,忍不住道:“六妹妹送的香囊确实好闻。”

她舍不得那独特的香味,又觉得那香囊戴出去不好见人,这才换了个香袋装。

本来这没什么,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坦然佩戴六妹妹所赠香囊的二姐相比,就显得她做法难看了。

“一个香囊值当费这么多心思,是没见过好东西吗?”

秋芸听着四妹对五妹的挤兑,默默离秋芙远了些。

她其实也戴了六妹送的香囊,只不过怕四妹瞧见了不快,贴身放在了最里面,香气这才不明显。

素来温和的秋萱沉下语气:“六妹妹的香囊连长春侯府的大姑娘都称赞,怎么不是好东西了?外面的人听说六妹妹是乡野来的,正等着看稀奇。四妹不为六妹妹有本事高兴,难道想让那些人瞧了咱们府上笑话去?”

一番话说得秋芙火往上冒,却无可辩驳。

“二姐去哪儿?”见秋萱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秋莹问。

“去冷香居,向六妹妹道声谢。”

秋莹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三姐、四姐,我还没去过冷香居,正好随二姐一起去看看。”

眼见二人走了,秋芸看向秋芙。

秋芙面罩寒霜,甩袖就走,去的亦是冷香居的方向。




茶楼雅室里,隔着袅袅茶香,少年男女相对而坐。

“芳洲新做的红豆糕。”秋蘅把食盒推过去。

“多谢。”薛寒藏好属下咋咋呼呼对他说红豆糕来了时的尴尬,神色自若道谢。

“连谢礼都称不上,薛大人太客气了。”秋蘅客套完,道明来意,“薛大人如果得闲且方便的话,我想请你帮忙查一个人。”

论调查人,当属皇城司最擅长。

“谁?”

“西平侯府的四公子。”既然请人帮忙,秋蘅也不遮遮掩掩,“他家请了媒人上门,求娶我二姐。我想了解一下这位四公子,看他是否良配。”

“好。”少年一口答应。

秋蘅从荷包中取出银票,递过去。

“这是什么?”

“两百两银票,薛大人的辛苦费。”

薛寒盯着银票好一会儿,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不用。”

“白白让薛大人帮忙,我过意不去。”

“秋六姑娘觉得过意不去的话——”薛寒眼神闪了闪,“带了碎银吗?给我一两银子就够了。”

韩子恒赔给她一千两银,还能用很久。

“一两?”秋蘅抿了抿唇,从荷包中摸出一块碎银来。

这样少的费用,越发能感到薛寒的善意。

不管这善意因何而来,能得到帮助,她不会清高拒绝。

她会靠自己,但绝不是只靠自己。

见薛寒把碎银收下,秋蘅再次道谢:“劳烦了,我等薛大人的消息。”

“秋六姑娘。”薛寒喊住准备起身离去的少女。

秋蘅对上他黑沉的眼眸。

“需要查查崔二公子吗?”少年问。

秋蘅眸光微闪。

不愧是皇城司,这样的小事都掌握了。

薛寒看出眼前少女对皇城司生出了奇怪误解,但不准备解释。

他也难以解释。

他等她的回应。

是需要查一查,还是……很满意呢?

“不用了。”这话一出,秋蘅仿佛看到少年眼神暗了暗。

“那崔二……并非良配。”

秋蘅弯唇:“多谢薛大人提醒,祖父已经准备拒绝了。”

少年唇边不觉有了笑意:“令祖父能慧眼识人就好。”

“那我等薛大人消息。”

“好。”

薛寒没有送秋蘅下楼,等她离开后,打开食盒,就着茶水吃起红豆糕。

年轻人推门进来,伸脖子看桌上摆的食盒:“还真是红豆糕啊!”

“胡四。”

“大人您说。”

“你是不是吃多了,闲的?”

胡四没脸没皮笑:“卑职不但没吃多,还饿着。”

他说着伸手去摸红豆糕,被薛寒推开。

“大人,这么多呢,您也吃不完啊,这种甜腻腻的点心——”

薛寒没再阻止,看着胡四把点心塞进嘴里,露出震惊之色。

“这红豆糕和平时吃的不一样!”

薛寒盖好食盒:“去查个人……”

“是。”临走之际,胡四憋不住问,“大人,您喜欢那小娘子啊?”

真是稀奇了,他还以为大人要过两年才开窍呢。

毕竟他嘴上叫着大人,实际上只有十八岁,比他还小好几岁呢。

薛寒睨他一眼:“不喜欢,赶紧滚去做事。”

门开了又关,室内安静下来。

少年把手搭在食盒上,在心中重复:不是喜欢。

二太太兰氏提出相看,老夫人并不反对。

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谨慎些也好。

反而是永清伯得知后觉得多此一举。

相看什么?觉得男方长得不合眼缘就作罢?简直胡闹。

两府悄悄约定了相看的日子,秋蘅这边,也得到了薛寒调查来的消息。

“西平侯府那位四公子有个远房表妹,是寄住在侯府的破落户。西平侯夫人发现二人暗生情意极为反对,但赵四闹着非娶表妹不可,所以西平侯夫人急着给儿子定下亲事。”

“就挑中了我二姐?”

“大概是因为秋家姑娘美名在外,西平侯夫人想讨个样貌好的儿媳,好让儿子收心。”

秋蘅听得黛眉紧锁。

假如说秋萱嫁的就是赵四公子,而秋萱溺亡在秋芙殉情之后,会不会是因为秋芙才进相府的门方相之孙就猝死,永清伯此举不但没拉近两家关系,反而大大得罪了相府,从而使西平侯府或者赵四本人生出了杀心呢?

而不管秋萱究竟嫁的何人,赵四并非良配是肯定的了。

能让侯夫人急慌慌娶媳,赵四与表妹之间恐怕不是薛寒轻飘飘一句互生情意这么简单。

薛寒本来不好意思说太细,见秋蘅皱眉,还是说出来:“西平侯府那位表姑娘,似乎有了身孕……”

秋蘅冷笑:“这与骗婚何异?”

“是不厚道。”

对这类事,薛寒其实不怎么在意,身在皇城司见过的腌臜事太多了。

但他好奇她接下来如何做。

“如何打算?”听了薛寒的疑问,秋蘅垂眼喝了一口茶,“自是告诉我二姐。”

“若是不信呢?”

秋蘅诧异看他一眼:“皇城司查出来的,怎么会不信?”

薛寒愕然。

竟直接告诉姐妹是他调查的么?

与他扯上关系,她不担心姐妹多想?

一时间,少年心思格外复杂。

“薛大人调查出的情况,帮了我大忙。薛大人还喜欢吃什么?芳洲擅长做各种点心,下次见面带给你。”

薛寒毫不犹豫:“红豆糕就好。”

秋蘅失笑。

这位薛大人真是喜欢红豆糕啊。

回到伯府,秋蘅去了秋萱的住处。

秋萱正在看绣样。

“六妹坐。没有冷香居那么好吃的点心,才买的花茶还不错,六妹尝尝。”

秋蘅端起茶盏抿上一口:“我有话和二姐说。”

见她神色郑重,秋萱打发婢女出去,只剩姐妹二人独处。

“六妹要说什么?”

“二姐见过赵四公子了吧?”

秋萱微微点头,双颊不由染上红晕。

才借着上香的机会见到了赵四公子,丰神俊朗,身姿挺拔,是位翩翩公子。

平心而论,这样的家世与相貌,她是满意的。

秋蘅也从秋萱的反应看出了她的满意,在心中叹口气,说出让人扫兴的话来:“二姐,赵四公子并非良配。”

秋萱眼中笑意消失,转为错愕:“六妹此话怎讲?”

“他有一个两情相悦的表妹。”

秋萱:?

“他表妹怀孕了。”

秋萱:?!

“我知道他表妹安顿在何处。”

秋萱:!!




秋三老爷看看秋蘅,问老夫人:“蘅儿怎么跪着呢?”

老夫人冷着脸:“你既听说了这丫头做的好事,难道不该跪?”

“可儿子觉得蘅儿没做错啊。”

老夫人不耐烦和儿子掰扯:“还不把六姑娘送去祠堂反省!”

两个仆妇去拉人,秋三老爷把她们推开:“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个粗手粗脚的!”

“老三!”老夫人重重一拍桌案,“我当祖母的,不能管教孙女了?”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闹什么?还是说,我这个当娘的说的话,对你来说是耳边风?”

这话就重了。

秋三老爷垂了头:“不是……”

“带走。”

眼见拦不住,秋三老爷急忙问:“您要让蘅儿在祠堂待多久啊?”

“多久?”老夫人凉凉目光落在少女白皙的面庞上,“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说。”

秋三老爷眼睁睁看着秋蘅被带走,蹲下身来捡掉落一地的东西。

他动作很慢,一件件把东西捡起来放入兜子中,最后轻轻擦了擦泥泥狗。

五彩的泥泥狗,依然威武精神。

蘅儿应该会喜欢的。

这么想着,秋三老爷更难受了。

大太太赵氏开口,打破了沉默:“老夫人别往心里去,蘅儿年纪小,以前不受拘束惯了,以后有您教导着会懂事的。”

“她不气死我,我就知足了。”老夫人火气难消,摆手让众人散了。

秋蘅被带到祠堂后,仆妇就把门一关:“六姑娘好生跪着,奴婢就在外头,有事情您就喊一声。”

这是提醒有人监督,不能应付。

秋蘅没理会仆妇,默默往垫子上一跪。

两个仆妇守在门外,过了会儿透过缝隙往内看了看,见少女跪得笔直,对视一眼。

“六姑娘敢自作主张去报官,没想到跪祠堂倒是老实。”

另一个仆妇低声道:“那是年纪小,不懂得罪权贵的厉害。但哪个当孙女的不敬畏祖父母呢。”

子女尚不能对父母不敬,何况孙辈。

一晃到了晌午。

两个仆妇轮流吃过午饭,看一眼里边好好跪着的少女,准备打个盹儿,就见秋三老爷提着食盒来了。

“三老爷可不能给六姑娘送东西。”

“这是吃的。”

“吃的也不行。三老爷就不要难为奴婢们了,老夫人知道了要罚的。”

秋三老爷往钱袋里掏了又掏,掏出一块碎银子来。

两个仆妇不为所动。

“三老爷,真的不行。老夫人气得厉害,要是知道六姑娘在祠堂里有吃有喝,说不定本来跪一日就够了,却要跪几日了。”

“是啊,您为六姑娘考虑,就更要让六姑娘守规矩。”

秋三老爷无奈,默默提着食盒走了。

一名仆妇撇撇嘴:“三老爷倒是疼女儿。”

另一名仆妇笑了:“疼有什么用呢。”

比指甲盖大不了一点的碎银子,还想让她们行方便,真是笑死人。

府中上下都知道,三房这位老爷从年轻时就没个正业,玩心大,后来丢了女儿死了媳妇一蹶不振,这些年喝酒喝下来脑子都不大灵光了。

这样的人能护住女儿才怪。

两个仆妇笑话秋三老爷时,秋萱与秋莹在来祠堂的路上遇到了。

“二姐也是去给六妹妹送饭?”

秋萱点了点头:“祖母发了那么大的火,六妹妹恐怕是没饭吃的。”

秋莹挽住秋萱胳膊:“正好一起去。不瞒二姐,我一个人去祠堂那种地方,心里毛毛的。”

“没想到能碰到五妹。”

“哎,毕竟吃了六妹妹那么好吃的点心。”

那日马车中把她馋得心乱的红豆糕,过了两日六妹妹就打发人给她们都送了一盘,到底是吃上了。

姐妹二人来到祠堂,就看到两尊门神。

“二姑娘、五姑娘止步。”

作为听老夫人吩咐行事的仆妇,面对孙辈的姑娘们可不怵。

“我们不进去,只是给六妹妹送些点心吃。”

“老夫人发了话,今日不许六姑娘吃东西,二位姑娘回去吧。”

“两位妈妈行个方便。”秋萱把准备好的银子塞过去。

一名仆妇捏了捏银子想收下,另一人咳嗽一声,把银钱推回去:“奴婢可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令。二位姑娘要是真心为六姑娘好,就该让六姑娘知道犯错的后果,这样以后才不会犯更大的错。”

她这样一说,那名心动的仆妇也只好坚决起来。

秋萱二人望着关闭的祠堂大门叹口气,无奈离去。

等二人走远,那名仆妇很是惋惜:“其实收下也不打紧……”

“眼皮子别这么浅,这是六姑娘第一次受罚,老夫人要重重立威的,一旦传出去咱们放水,可没好果子吃。”

秋萱与秋莹往回走着,遇见了秋芙。

“二姐和五妹这是给六妹送吃的去了?”眼神往二人手提的食盒上一扫,秋芙笑了笑,“看来没送成。”

“四姐也是去祠堂给六妹妹送吃的?”

“我怎么可能给她送吃的?我是去瞧瞧她有没有哭鼻子。”秋芙从二人身边走过,心情颇好。

就知道她们送不进去,当祖母身边的婆子是摆设么。

“四姐真是——”望着秋芙背影,秋莹想说两句,到底没敢。

她们原先姐妹五个,大姐早早进宫去了不谈,就属四姐娇蛮。

秋萱反而笑了:“不管怎样,四妹有去看六妹妹的心就可以了。”

真是令她意外。

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秋蘅。

她跪在祠堂中,从秋三老爷过来到秋萱和秋莹,与两个仆妇的对话都听进了耳里。

没想到又听到了四姑娘秋芙的声音。

“我不是给六妹送吃的。我就是瞧瞧她跪得好不好,要是不好,就告诉祖母去。”

“哎呦,四姑娘,六姑娘要是不好好跪着,您告诉奴婢,奴婢进去亲自盯着。”

“那麻烦两位妈妈开门吧。”

被塞了银钱的两名仆妇对视一眼,打开了门。

早就听说了,四姑娘看六姑娘不顺眼,这既得银钱又卖四姑娘人情,何乐不为呢。

门吱呀一声响,给昏暗的祠堂莫名添了一分阴森。

秋芙下意识摸摸胳膊,凉凉开口:“六妹会制香,贴身丫鬟还会做糕点,怎么就不招祖母喜欢呢?”

也许是知道眼前少女悲惨的命运,在没影响自己谋事的前提下,秋蘅懒于在口舌上计较。

她语气随意:“这还用问,祖母不喜欢乡下丫头呗。”

“你——”秋芙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有这么破罐子破摔的人?

“喏,白糖糕。不是专门给你送的,是见二姐、五妹送不进来,让她们瞧瞧自己有多笨。”

秋芙从袖中摸出一包点心塞给秋蘅,不等她回应转身走了。




一听有物证,堂中一静。

“呈上来。”

一名衙役把秋蘅手中小盒子呈给京天府尹,打开后里面软布防护,是一枚玉佩。

玉是好玉,雕工更佳,一看就是出自名匠之手。这样一枚玉佩,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玉佩上落了字:乘云。

“这玉佩是撞了小女养父的人落下的,主人身份还请大人明鉴。”

京天府尹指着玉佩问韩子恒:“韩公子可认识这玉佩?”

韩子恒脸色变了。

京中人讲究风雅,风雅之物更讲究来历。香道大家、茶道大家、书法名家……各行各道的佼佼者都不是无名之辈。

这玉佩是请有名的玉雕大师雕琢,京中有些底蕴的权贵、雅士都能看出来出自哪位大师之手。而玉佩上的“乘云”二字是他为自己取的号。

但就这么认了,他咽不下这口气。

韩子恒正准备死鸭子嘴硬,殿前都指挥使韩悟上前一步看过玉佩,惭愧拱手:“确实是犬子的玉佩。”

“爹!”韩子恒不可置信。

韩悟劈手打了韩子恒一掌:“混账东西,还不说清楚!”

韩子恒愣了愣,在父亲严厉眼神注视下低了头:“那日我们急着回城,是不小心撞倒一个人……但我不知道人被撞死了啊。”

这轻飘飘的推卸责任的说法,令秋蘅深深看向他。

“韩公子纵马撞倒人,都不下马看一看吗?可见寻常百姓的性命在你眼中如同草芥。”

“你这小丫头怎么污蔑人?我是有急事!”韩子恒瞪着秋蘅,眼中冒火。

一个乡下来的小贱人,竟敢告他,害他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回头定要她生不如死!

“韩公子有什么急事?”京天府尹问。

“我——”韩子恒收到韩悟递来的眼色,灵光一闪,“我不舒服,急着回城诊治。”

韩悟暗松口气。

有皇城司的介入和儿子的随身玉佩,想否认这件事是不行了,那就要争取尽量降低处罚。

按大夏律法,纵马伤人是走车马伤杀罪,因求医等急事伤杀路人,处罚要轻很多。

“这样啊——”京天府尹沉吟。

秋蘅看出京天府尹偏帮韩子恒的态度,心头冰冷。

有皇城司插手还会如此,可想而知如果只有她自己会如何。

“大人,小女进京第二日随祖母出门,因为韩公子纵马疾行翻了马车。可见韩公子街头纵马已是常事,不舒服求医只是借口罢了。”

“我那日就是不舒服,说我撒谎,你有什么证据?”韩子恒冷笑。

“求医问诊,医者是何人?”

“随云县的大夫,我怎么知道他姓名。”

“咳咳。”京天府尹开口,“既然二位各执一词,本官会派人前往随云县查证,到时再判。不知可有意见?”

韩子恒不以为意:“大人去查就是了。”

“小女没有意见。”

秋蘅很清楚,到这时所谓查证,就是薛全与韩悟的较量了。走车马伤杀人,上可按故意伤害罪减一等而论,下可按过失伤害罪减等论,甚至仅需要交赎金。

她想亲眼看一看,会是什么结果。

退出公堂,秋蘅看一眼追着韩悟去的永清伯,上了伯府来接她的马车。

“六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听了婢女禀报,厉声道:“让她进来。”

秋蘅一进门,就听一声喝:“跪下!”

屋中大太太赵氏,二太太兰氏,秋萱姐妹都在。

秋蘅默默跪下来。

“你说上街买脂粉,结果跑去衙门状告韩殿帅的儿子?你是要把秋家老小都害死吗?”

面对老夫人的质问,少女语气平静:“韩子恒在公堂上已经承认纵马撞死我养父了。”

“承认了?”老夫人愣住。

“是的。接下来官府会继续查证此案性质。”

“那你也不该瞒着家里人去告官!你一个伯府贵女与人对峙公堂,不怕惹人耻笑吗?将来还嫁不嫁人了?别人又如何议论伯府?”

“孙女没有错。”

老夫人气得拍桌子:“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错。明知害死养父的是何人却为了锦绣前程故作不知,才会令人不齿。”

“那伯府呢?你可为伯府想过!”

与盛怒的老夫人不同,跪在地上的少女脊背挺直,如一株迎雪的松,沉静挺拔:“正是为伯府着想,孙女才自己去报官。世人皆知孙女才从乡野寻回来,行事如何怪不到伯府教养上。”

老夫人气笑了:“你可真贴心。”

“孙女只求问心无愧。”

“伶牙俐齿!”老夫人怒火中烧,“你告了又如何?那韩公子或轻或重得些惩罚,可他还有一位重权在握的父亲!你以为韩都指挥使记恨的只是你吗?是永清伯府!”

老夫人越说越恨,抓起茶杯向秋蘅砸去。

秋蘅没有躲,任由那茶杯砸在手臂上。

疼痛的感觉传来,衣袖被茶水打湿。

屋内响起少女的低呼声,一时分辨不出是谁发出的。

而秋蘅一声没有吭。

这点疼对她来说委实不算什么,老夫人的怒火更无关痛痒。

“你给我去祠堂跪着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出来!”

“祖母——”秋萱忍不住开口。

老夫人一句话骂回去:“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秋萱涨红了脸,低下头去。

“还不把六姑娘带下去!”

随着老夫人发话,两个仆妇走上前来,刚要把秋蘅架起,秋三老爷就冲了进来。

“蘅儿,听说你去报官了,怎么不叫爹爹陪你去——”

秋三老爷是在外头逛买时听说的,骑着驴赶回家,装东西的兜子还挎在胳膊上。因为跑得急兜子开了,胭脂、香粉、木梳、荷包……一堆小玩意儿撒了一地。

其中一只黑底五彩的泥泥狗正滚到老夫人面前,一脸威武看着她。

“你都买了些什么!”

秋三老爷心思全放在女儿身上,只分出一丁点应付老母亲的疑问:“这是泥泥狗啊。”

他说着捡起泥泥狗,对着泥泥狗身上的孔用力一吹。

清脆的哨音响起,声振屋瓦。

老夫人眼前黑了黑,用力掐着大腿才没气晕过去。




永清伯怀着震惊的心情回了家,命婢女去请秋蘅。

不多时秋蘅到了,屈膝行礼:“祖父。”

永清伯认真打量了一眼小孙女。

随意绾着发髻的少女穿一件半新不旧的衫子,身姿轻盈,透着鲜灵劲儿。

年轻真好啊。

年轻又有野心,就更好了。

“蘅儿坐。”

秋蘅依言坐下。

“戴着香佩了吗?”

秋蘅摇头:“在家里没有戴。”

气味是能暴露一个人的。

她以秋六姑娘的身份出门,佩戴什么样式的香囊、香佩,选择什么样的香味,大多都有用意。

而以“鹊”的身份行事时会固定用一种适合男性的香,既是向别人潜移默化男子身份,更是与秋六姑娘明显区分开来。

在家里,制香沾染的气味她都会换洗掉,更习惯什么香味都不留。

永清伯没见到香佩,有些失望:“祖父只知道你香丸做得好,没想到还做出了香佩这种京中从未见过的香饰。”

“祖父是想要香佩吗?”秋蘅直接问。

她其实猜测袁成海应该找到永清伯了,不然早不问晚不问,不会今日特意把她叫来问起香佩。

问这么直接,自是为了保持在永清伯心中的印象:虚荣,小聪明,胆大。

这样永清伯才会看重她的价值,轻视她的手段。自信拿捏她,从而信任她。

“呵呵,回头你给祖父挑一枚合适的。不过今日叫你来,是有人托祖父向你讨一块香佩。”

“不知是什么人?”

“袁成海袁大人,就是你之前向祖父打听过的那位。他的家眷喜欢香佩,听闻你做得好,特意找上了祖父。”

“家眷?您之前不是说这位袁大人大半时间不在京城,父母妻儿都在南边——”

永清伯犹豫了一下道:“京城这边住着他的妾室。”

“妾室啊——”秋蘅语气平静,“那她喜欢什么样式,什么颜色,什么香味,什么功效……”

秋蘅问出一个问题,永清伯神情茫然一分。等一连串问题问完,收获了一个表情呆滞的老头儿。

“祖父?”

永清伯猛回神:“哦,对方没说,等我再问问。”

秋蘅想了想,提议:“不如这样。您见了袁大人,要是他也说不清楚,我可以与那位女眷见一面,亲自了解一下。”

“这倒不必——”永清伯下意识拒绝。

秋蘅笑笑:“既然送礼,自是投其所好方有诚意。袁大人见祖父对他的事上心,多少会领情吧?”

永清伯不由点头。

这倒是,能与袁成海交好总没坏处。

回头再与袁成海见面,永清伯把秋蘅的问题重复一遍,见听完后的袁成海一脸茫然,终于平衡了。

“一个香佩还有这么多讲究?”袁成海震惊,甚至生出了见一见鼓捣出香佩这玩意儿的小姑娘的好奇心。

“是啊,老朽也听得云里雾里。袁大人要是不知道,不如让她们约着喝个茶,自己去沟通。”

袁成海听了,深深看永清伯一眼。

都说这位永清伯善于钻营,果然不假,能舍下脸面让孙女与外人的妾室打交道。

嗯?莫不是想要他当便宜孙女婿?

老家伙太能豁出去了吧?

饶是袁成海在东南无法无天惯了,也没敢想过在京城这边能纳伯府贵女为妾,而永清伯的过于热络无疑让他误会了。

这一误会,想看看秋六姑娘长什么样儿的好奇心就更重了。

“那就让她们自己说去。伯爷费心了,袁某敬你一杯。”

秋蘅等到第二日,就在一间茶楼见到了慧娘。

慧娘心里是有些犯嘀咕的。

别看她平日逛街遇上那些太太、贵女半点不虚,甚至还能压一压对方风头,可真正来往是没有的。

哦,也不是没有,那些求着老爷办事的人会让太太凑过来示好,但与未出阁的贵女打交道这还是第一次。

“是秋六姑娘?”

见到秋蘅,慧娘细细打量。

少女素衫青裙,头挽双髻,眼神清澈,打扮清爽,很难让人生出恶感来。

还是个小姑娘呢。

“我是。你是慧娘子吧?听说你很喜欢香佩,我带了一些过来,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少女声音轻柔,态度大方,语气如与朋友闲话般随意。

慧娘怔了怔,一股别样的情绪从心头滋生。

秋蘅投来疑惑的眼神。

慧娘回神:“太麻烦秋六姑娘了。”

“不麻烦。我做的香佩被人喜欢,我很高兴。”秋蘅说着把带来的盒子打开,示意慧娘随意看。

慧娘的眼睛掉进盒子里移不开了。

蝴蝶香佩,玫瑰香佩,莲花香佩……不同的造型配着不同的络子,琳琅满目,眼花缭乱。

慧娘拿起这个,放下那个,恨不得全都抱走。

好一会儿后,她才艰难抬眼,看向秋蘅。

“能见到这么多精美绝伦的香佩,也是开眼了,让我挑竟无从下手。”

秋蘅一笑:“慧娘子过奖,不过是手熟罢了。其实无论是香佩,还是香丸,没有最好的,只有最合适的。”

“合适?”

“对呀,合适。”

盒子中的香佩香气交织,少女身上也传来阵阵幽香,令她的话莫名勾人:“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气味,哪怕是同样的香用在不同人身上,与此人自身气味融合,就会呈现出不同香味……所以香要根据人来调制,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啊!

这话精准戳中慧娘的心。

“秋六姑娘。”慧娘眼神晶亮,“能不能请你为我调制最合适我的香?我愿重金酬谢!”

秋蘅莞尔:“慧娘子提钱就客气了,我制香是兴趣,不卖的。”

慧娘忙道:“没有别的意思,我是太喜欢了……”

“我知道。”秋蘅特意顿了顿,“有人真心欣赏我制的香,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回馈了。不过——”

慧娘正激动,一句“不过”令她心一紧。

“慧娘子身上戴着香,衣裳熏了香,想必沐浴还用了香,这样的话就不好辨别自身气味了。”

“那要如何?”

秋蘅想了想:“择日不如撞日。这样吧,我随慧娘子去贵宅一趟,等你沐浴更衣后对气味有所了解,再回去为你制香。”

慧娘闻言大喜:“多谢秋六姑娘。”

胡四带着几个手下正在袁宅附近溜达做个巡视的样子,见到有永清伯府标志的马车进了袁宅,不由揉揉眼。

那车一看就是女眷坐的,怎么进袁成海家了?

糟糕,不会是红豆糕吧!

想到这里后,胡四直接走了过去。

袁宅的门人见是皇城司的人,还算客气:“大人有事吗?”

胡四往门内指了指:“我刚刚瞧见进去一辆马车,好像不是你家的。”

门人暗骂一声皇城司的狗眼真尖,呵呵笑道:“说是永清伯府的六姑娘,来为慧娘子调香的。”

“哦,那没事了。”

胡四转身离开,拐了个弯后拔腿就跑。

告诉大人去!




秋蘅在三十年后的大夏停留的那十年里,很喜欢读书,正史、野史,乃至民俗话本。

她不是喜欢那些发生过的真实或故事,而是在无数个想念爹娘的日子里,妄图从纸堆中找到云峰村,找到以采香、制香为生的一对夫妇。

只可惜爹娘这样普通的小老百姓是不会被记载的,她读到的是此时大夏鲜花着锦下的腐朽,华服锦袍下的苍白,风雅无边下的丑陋。

皇亲贵胄、文臣武将中,永清伯本不起眼,却因卖孙女求荣留了名。

在大夏,一些爵位并非世袭罔替,等到最后一代便身死爵除,但若天子加恩就可再传一世。永清伯府就面临这样的困境,永清伯为把爵位传下去极力讨好权倾朝野的宰相方元志,竟把一个孙女送与其孙为妾。

当她从王妈妈口中发现秋家原来就是书上记载的那个秋家,便知道这是她该来的地方。

先生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大夏京城沦陷,幼帝被迫南逃,有五人罪不可恕。这五人,便是需要她铲除的妖孽。

五年时间,若能做到,大夏或有转机。若做不到,她将经历的,万千夏人将经历的,就是她后来所在的那个血淋淋的乱世。

宰相方元志,便是她的目标之一。

“这就是蘅儿?”永清伯打量着秋蘅,露出满意的笑容。

秋家小一辈男丁少,女孩儿多,秋家女的美貌在京城中也是有些名气的。

“见过祖父。”

永清伯问了几句话,老夫人就命婢女领秋蘅去安顿,其他人也散了,只留下秋管事。

“不是说只是寻常农户,怎么还有婢女?”老夫人一手端茶,问起芳洲。

“六姑娘哀恸养父母离世,小人一直没好问……”秋管事讲了秋蘅日日上山守坟的事。

等秋管事退下,老夫人冷下脸:“真是晦气。”

永清伯却笑呵呵的:“人都接回来了,就不提以前了。”

“要不是长春侯夫人——”老夫人话说一半,咽了下去。

对这个孙女的回来,她并不期待。

十年前这丫头随小儿子逛灯会时走丢,小儿媳杜氏正怀着身孕,伤心早产没多久就病故了。从此后,她有了一个整日醉醺醺的儿子和一个体弱的孙子。

前不久回京的长春侯夫人约她喝茶,提起路过随云县遇见一位小姑娘,长相酷似杜氏,寻思有可能是永清伯府早年走丢的六姑娘。

当年六丫头走丢在京城掀起了好一阵子议论,如今长春侯夫人好意来提醒,永清伯府若毫无表示就容易被人非议了。

老夫人与永清伯在聊秋蘅,离开千松堂的秋芙姐妹,话题也是她。

三月的园中姹紫嫣红,五姑娘秋莹以手指绕着香囊上的彩绳,笑意盈盈:“没想到六妹妹那么好看。”

四姑娘秋芙脚下一顿。

三姑娘秋芸嘴角微撇:“五妹是瞧新鲜吧,论容貌谁有四妹出众。”

“行了,这有什么好比的。”秋芙瞥了眼秋莹手中把玩的香囊,把秋蘅送的香囊往花丛中一掷,“这么粗糙的玩意儿,亏得五妹稀罕。”

秋莹讪讪收起香囊:“也是玩个新鲜。”

二姑娘秋萱回到闺房,却把香囊拿出来轻嗅。

“姑娘喜欢六姑娘送的香囊?”婢女笑问。

秋萱垂眸看着布料寻常的香囊,若有所思:“这香味倒是独特好闻。”

秋蘅是在归置箱笼时见到的秋枫。

永清伯有三个孙儿,长孙秋杨出自二房,今年十六岁,正在国子监读书。次孙秋枫十一岁,是她血缘上的亲弟弟。秋松刚满十岁,王妈妈特意提醒,三公子是大房唯一的男孩儿,宝贝得很。

秋蘅先见到的是秋松。

体型壮实的男童扭着头,拉扯后面的人:“磨蹭什么,快来看看你姐姐长什么样儿。”

瘦弱单薄的男童一个趔趄被拽到前面,一抬眼与秋蘅四目相对。

秋蘅想,这孩子可真瘦啊。

“你就是三叔当年弄丢的女儿?”秋松一副稀奇语气。

秋蘅抬眉:“你是——”

“我叫秋松。你当年是怎么丢的啊?”

“不记得了。”

“你那时不都五岁了吗,怎么会一点不记得?”一脸肉的男童凑到秋蘅面前,语气恶劣,“你该不会是假冒的吧?”

“三弟,你不要这么说——”

“她都没说话,二哥急什么?啊,我知道了,二哥羡慕我和大哥都有亲姐姐,急着认个乡下来的假货当姐姐喽!”秋松拍着手笑。

秋枫神色难堪,抿紧了唇。

“三公子这般顽劣,不怕我告诉老伯爷、老夫人?”

“你还要向长辈告状?不嫌丢脸。”

秋蘅轻笑:“看来三公子从不向长辈告状。”

秋松胸脯一挺:“那当然。”

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怎么会告状。

“这样啊。”秋蘅点点头,突然拽过秋松按在桌上,扬手照着他臀部狠狠打下去。

“呜呜呜——”吃痛之下秋松惨叫,却被一只手堵回了喉咙里。

令他惊骇的是竟然挣不脱,只能承受一下比一下还痛的殴打。

比秋松更惊骇的是秋枫。

本就瘦弱的男童脸色发白,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秋蘅打痛快了才松手。

“你敢打我!”秋松跳起来,疼得龇牙咧嘴。

“那你去告状吧,就说被我这个从乡下来的假货把屁股打肿了。”

“你,你等着!”秋松扭头走了。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缓了好一会儿,秋枫皱眉道:“你会有麻烦的。”

“他会去告状?”

“不管去不去,惹了三弟不会好过。”秋枫深深看秋蘅一眼,转身走了。

芳洲走进来,凑到秋蘅身边揉着眼:“姑娘,我刚刚好像站着睡着了,梦见你猛打一个小胖子。”

秋蘅拍拍芳洲的胳膊:“不要白日做梦,我真的打了。”

芳洲扶额,再无法自欺欺人:“要是老夫人他们知道了——”

“这么丢脸的事,这种破孩子不会说出去的。”

“万一呢?”

“有万一再说,不必提前烦恼。”

晚膳是在千松堂用的,秋蘅见到了秋大老爷和秋二老爷,至于她的生父,说是喝醉了扶回来的,还没醒酒。

秋蘅无视秋松暗暗投来的凶狠目光,安安静静用了来到秋府的第一顿饭。

转日一早,秋蘅按着王妈妈的提醒前来千松堂请安,秋三老爷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书上记载的薛寒,面目模糊,强调了他乞儿出身,认宦官为父。救太子,杀福王,有毁有誉,毁大于誉。

她认识的薛寒,行事有些邪气,令人看不透深浅。对她不吝帮助,可这善意又透着古怪,好像单单对她如此。

今日无意间窥破的薛寒,没有被皇城使的身份束缚,也会做热血之事。

他的养父是宦官薛全,五贼之一,她以后少不了和他打交道。摸清他是什么样的人,才方便行事。

秋蘅心中思量,脚下不停,轻车熟路来到了那处凶宅。

鸟叫声响起,门轻轻打开。

“鹊兄弟,你来了!”

再见秋蘅,陈三热情多了。

秋蘅闪身进来,迅速环视一番。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月色从大敞着的窗子倾泻进来,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能看出此处没有生活痕迹。

“三位说说情况吧。”

还是陈三先开口:“我按计划扮走街串巷的货郎,每日按约定的时间从前街那边经过。昨日三娘由几个护卫陪着一起出门的,从我这停留买了些小玩意,悄悄给了我这个。”

他把一个纸团递给秋蘅。

刘二接话道:“三娘后来去了一家成衣铺,一家香铺……”

刘二没有陈三那么多话,但身手更好,心也细,适合跟踪。

秋蘅默默记下成衣铺与香铺的店名。

聂三娘进了袁宅,失去了自由,去哪里定然有用意。

“我托一个混子赁了个住处,在附近摆了个粗茶摊子……”陶大说着情况。

鱼有鱼路,虾有虾路。越是人多繁华的城郭,只要手里有钱就不愁遮掩行迹。

三人想在京城长久生存下去,凶宅栖身就非长久之计。他们需要有明面上的身份,有方便联络的地方,一个不起眼的粗茶摊子再合适不过。

秋蘅听完,把钱袋子递给陶大:“三位辛苦,我先回去了。”

钱袋子中装着银元宝,回头使用要换成铜钱,就是很大一笔。

陶大有些不好意思:“鹊兄弟之前给的还有富余。”

“陶大哥拿着就是,钱到用时没有就不方便了。比起我们要谋的事,钱算什么?”

陶大一听,不再推辞。

是啊,如果只是为钱,以他们的身手来钱的路子多着。

“鹊兄弟,路上小心。”

秋蘅摆摆手,轻盈离去。

因为暑热,许多人夜晚涌出来觅食玩乐,秋蘅专挑偏僻处走,顺利回到冷香居。

芳洲照旧等着。

“芳洲,把灯挑亮一点。”顾不得洗漱,秋蘅把纸团展开。

纸团上的字很小,但因为纸也不大,所写言简意赅。

袁宅之人,重点是两个美妾,一个管事,一个护卫长。

管事贪财,护卫长好赌,一个美妾爱华服,一个美妾爱香。

秋蘅很快把心思放在两个美妾上。一人叫丽娘,一人叫慧娘,纸上特意提到,二妾相争夺宠,毫不掩饰。

这样一来,刘二提到聂三娘去的成衣铺和香铺就很明显了,是这两个美妾惯去的地方。

秋蘅决定明日去看一看。

一夜无话。

用过早饭,秋蘅列了个单子,让王妈妈安排人把准备好的香佩送到昨日那些与她约好互换礼物的贵女府上,自己则以买香的名义出了门。

刘二提到的成衣铺叫云霞坊,香铺叫天香阁,不但在一条街上,还紧挨着。

秋蘅先去了云霞坊。

云霞坊上下两层,层层叠叠罗列的布料令人目不暇接,无一便宜货。

女伙计拿出画册,向秋蘅一一介绍近来流行的样式。秋蘅不打算在这里量身裁衣,买了条手帕出了门。

之后再去隔壁的天香阁,各色香料不必说,成品的香丸、香粉、线香一应俱全,还摆着几样香佩。

秋蘅指着一个圆形香佩:“我看看。”

“姑娘好眼光,这是近来最流行的香佩,香味持久,佩戴方便,据说一开始是位贵女做出来的……”伙计滔滔不绝,虽隔着帷帽看不到眼前女客的反应,却自信这样的小姑娘忍不住不买。

果然少女伸手拿起香佩,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做工挺好呀。”

“那是。别看如今卖香佩的铺子不少,论做工,论款式,论香味,咱们天香阁都是数一数二的。”

“那来买的人不少吧?”

“当然啦,好多富贵人家的太太、姑娘都亲自来呢……”伙计吹得兴起,“最近人人谈论的袁大人,姑娘知道吧?袁大人的女眷就特别爱逛咱们铺子,那次过来还说这两日来买新样式的香佩呢。”

“这枚香佩我买了。”

伙计满脸笑:“这就给您装好。”

“对了,咱们这里的香佩多久上新一次?”

伙计脱口道:“十日左右就会上新一次,今日正好上新,姑娘赶得巧。”

离开天香阁,秋蘅逛到陶大摆的茶摊附近,观察了一阵子后随便找了个混子,给了银钱让他去喝茶。

有钱拿有茶喝,混子自然乐不得,喝完茶后按着秋蘅交代把折好的纸条压在茶碗下,若无其事离开。

过了一会儿陶大来收拾桌子,把碗拿起看到底下的纸条忙藏好,等无人时看过,与刘二、陈三联系上。

刘二暗中盯着袁宅,第二日看到一名美妾出门,立刻按计划通知陈三。

“针头线脑,木梳头绳——”年轻的货郎走到一座茶楼下,摇起拨浪鼓。

咚咚,咚咚咚——

茶楼临街的雅室内,听到有节奏的拨浪鼓声,秋蘅侧身站在窗边向外看了一眼,看到陈三慢慢向前而去。

昨日等到傍晚,今日等到现在,终于等到了。

“芳洲,我说的都记住了吧?”

“姑娘放心,记着呢。”

芳洲把帷帽往头上一戴,往天香阁而去。

她比袁成海那位爱香的美妾慧娘先到,伙计见了迎上来。

“姑娘想看些什么?”

“听说你们这里的香佩很好,我瞧瞧。”

伙计把一盒子香佩摆在芳洲面前:“姑娘慢慢看。”

芳洲确实看得很仔细,伙计暗暗不耐烦时,慧娘进来了。

慧娘没有戴帷帽,立刻有两个伙计迎上去,热情招呼。

慧娘扫一眼,一指招待芳洲的伙计:“先前都是这小二招待,还让他来吧。”




恰好冯采星回头,瞥见疾射而来的鞠球脸色大变,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当心——”

惊呼声中,鞠球落在少女抬起的脚上,因冲力上下颠了数下。

众人尚未回神之际,少女足尖用力一挑,鞠球飞射而回,恰恰穿过了竿网上的风流眼。

鸦雀无声后,一片喝彩惊呼。

对热爱蹴鞠的人来说,这一幕太令人激动,怎么忍得住不喝彩。

而在大夏的都城,谁能不爱蹴鞠呢?

“秋六姑娘,你竟然是蹴鞠高手啊!”冯采星几乎扑在秋蘅身上。

比起熏香、插花那些文文雅雅的,她还是更爱蹴鞠。

知道自己成了视线中心,秋蘅抿唇一笑:“乡下没什么好玩的,从小一群伙伴随便踢着玩。”

这不是假话。如果说焚香、品茗那些雅事寻常百姓没有充足的银钱与时间享受,蹴鞠有手有脚就能玩,无非水平有高低。

秋蘅原本水平还行,十年苦练武艺,连带提高了蹴鞠技巧。

而展露出高超的蹴鞠技艺,或许又能结识新的人,打开新的局面。

秋蘅无法保证哪些人会为她的谋事提供助力,但她会竭尽全力,抓住一切机会。

为自己,为大夏,搏一线生机。

这时,几个少年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正是把鞠球踢向秋蘅的纨绔。

“你就是秋六姑娘?”

秋蘅看过去:“是。”

“刚刚对不住了。”纨绔少年歪嘴一笑,毫无诚意,“没想到秋六姑娘会玩蹴鞠,要不要和我比试一场?”

秋蘅的视线越过他。

一只手搭在纨绔少年肩头,手的主人与她目光交汇,微微颔首。

“谁啊!”纨绔少年烦躁转头,看到一张冷冷淡淡的脸。

“薛——薛大人?”他想喊薛寒的名字,可皇城司的名头以及皇城司背后的那位宦官,哪怕是只知玩乐的纨绔子也是知晓厉害的。

“薛大人有事么?”纨绔少年耸了一下肩膀,却没能挣脱那只手的束缚。

薛寒把手放下:“刚刚我看到你故意把鞠球踢向秋六姑娘,是为你的好友韩子恒出气么?”

此话一出,场面一静。

众人看着面无表情的绯衣少年想:这位皇城使说话是不是太直接了?

纨绔少年面色一变:“谁故意了,我们正在蹴鞠,不小心把鞠球踢飞不是常事么?”

“不小心踢飞鞠球是常事,不代表你不是故意。”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薛寒语气平淡:“我看到了。”

“你看到算什么证据!”纨绔少年对皇城司的那点忌惮被气没了,一指秋蘅,露出习以为常的轻浮笑容,“薛大人为什么这么护着秋六姑娘啊?是想英雄救美还是怎么——”

后面的话因衣襟被揪住卡了壳。

薛寒目光一扫众人,最后落在纨绔少年面上:“众所周知,撞死秋六姑娘养父的凶手是皇城司偶然查出来的,这才有了韩子恒的案子。你寻秋六姑娘麻烦,就是打皇城司的脸,与我薛寒过不去。”

纨绔少年还没当众这么狼狈过,伸手去推揪着自己衣襟的手:“你放开!皇城司也不能不讲理吧?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和韩子恒更没关系!”

“讲理?正好今上也在,我们去今上面前讲讲道理。看今上是信你不是故意的,还是抱着为韩子恒出气的念头意图伤害原告。”少年语气不疾不徐,手上动作却狠,拖着纨绔子就往天家所在的方向走。

这一下,立刻把想要帮衬纨绔少年的同伴们吓住了。

他们平日打架惹事都不向家长告状了,这小子动不动找今上是不是太过分了?

纨绔少年也吓得不轻,连声喊:“我错了,我错了!”

薛寒停下,把纨绔少年一推:“那你赔罪吧。”

纨绔少年一个趔趄,没等站稳就拱拱手:“小子口不择言,薛大人勿怪。”

薛寒扬眉:“你该向秋六姑娘赔罪。”

纨绔少年顿了顿,转身向秋蘅深深一揖:“是我想为好友出气,我错了,请秋六姑娘原谅。”

薛寒冷笑:“赔罪就赔罪,为何还让别人原谅?你这般贪心——”

纨绔少年鼻子都气歪了。

这不都是客套话,怎么就是贪心了!

可也只能捏着鼻子再道歉。

“秋六姑娘,我错了。”

少女一副乖巧无害的模样:“那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纨绔少年愣了愣,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有同伴悄悄扯了扯他衣袖。

纨绔少年回了神,看着薛寒,强扯出一点笑:“薛大人要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见薛寒点头,几人早没了继续蹴鞠的兴致,直到跑远了才停下。

“姓薛的欺人太甚!”

“一个宦官的养子,真是狗仗人势!”

“那皇城使大多是宦官来当,他还当得有滋有味。”

“可他能向今上告状……”

一句话令几个纨绔子沉默了。

薛寒还在原处:“秋六姑娘借一步说话,我有事询问。”

他这般光明正大,把热闹从头看到尾的众人反而没往旁处想,对秋蘅印象不错的甚至为她捏把汗。

“薛大人要问什么?”在离众人有些距离的空旷处站定,秋蘅问。

“其实不是有话问,是想让秋六姑娘有个心理准备,韩子恒的案子快要定了,今上……是个念旧情的人。”

秋蘅微微低头,好一会儿道:“多谢薛大人告知。”

“还有,以后秋六姑娘多加小心。若发现韩子恒有意报复,就给我传话。”

秋蘅默了默,看着薛寒的眼睛:“薛大人太过周到,我不知如何回报。”

少年的眼眸黑而深,如山间夜色,令人看不分明。

“秋六姑娘不必有负担。”薛寒语气顿了顿,显得真诚一些,“我就是喜欢插手不平之事,嗯……怜贫惜弱。”

秋蘅:“……”

这理由,甚至不如那纨绔子说他想英雄救美有说服力。

她且信了。

毕竟不能扒开他的心,看他真正的心思。

“那我先过去了。”

薛寒目送少女走回去,很快被一群女孩子围住,微微垂了眼向靖平帝所在的棚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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