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舒重华胡茂的其他类型小说《大宋女侠探办案手札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猴毛分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文镜回想起那画面也乐出了声,见释玉想笑又有所顾忌的样子,问道:“怎么了?”释玉紧抿着唇扶了扶肩膀,压低声音说道:“方才在衙署,我正要去司理院找舒大人,却见陆司理从舒大人的官厅出来,鬼头鬼脑的,我向他问安,他不仅当没听见还撞开我,然后匆匆走掉了。”文镜:“是找舒大人有什么急事吗?”“大清早的,他能有什么急事,”释玉轻蔑地撇撇嘴,“他就是个草包,继任三年,依旧审得一手糊涂案,虽然审、判分离,但事事都得靠其他大人推着走,前一任司理大人把司理院治理得好好的,他来了就哪都不对劲。”文镜歪着头,“偷偷摸摸做什么,你怀疑他有鬼?可有和舒大人提过?”释玉摇摇头,“还未提及,可是现在是越想越不对劲。我承认对他是带有偏见,但也是他举止可疑在先。”她迟疑...
《大宋女侠探办案手札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文镜回想起那画面也乐出了声,见释玉想笑又有所顾忌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释玉紧抿着唇扶了扶肩膀,压低声音说道:“方才在衙署,我正要去司理院找舒大人,却见陆司理从舒大人的官厅出来,鬼头鬼脑的,我向他问安,他不仅当没听见还撞开我,然后匆匆走掉了。”
文镜:“是找舒大人有什么急事吗?”
“大清早的,他能有什么急事,”释玉轻蔑地撇撇嘴,“他就是个草包,继任三年,依旧审得一手糊涂案,虽然审、判分离,但事事都得靠其他大人推着走,前一任司理大人把司理院治理得好好的,他来了就哪都不对劲。”
文镜歪着头,“偷偷摸摸做什么,你怀疑他有鬼?可有和舒大人提过?”
释玉摇摇头,“还未提及,可是现在是越想越不对劲。我承认对他是带有偏见,但也是他举止可疑在先。”
她迟疑片刻,又说道:“这几日所涉大案只有一桩,就是昨日舒大人亲剿的赌场。陆司理审勘完后将卷宗呈交州院,舒大人认为里面缺乏严谨,二人争执了两句。”
文镜惊叹道:“舒大人是多谦逊有礼的人,竟惹得他争执动气。”
释玉:“大人平日里与人为善,但在刑律司法上不容得一粒沙子。”
“他看着年纪不大,为官几载?”
释玉想了想,开口道:“具体几年不清楚,但他是朝廷选派的幕职官,来潼州也三年有余,听说原是在国子监任律学博士,后来朝廷放宽了铨试,舒大人虽年资不比他人,但谙法律,晓吏事,更得青睐。”
文镜挠挠头,“都是当官的,怎么差别如此大,怪不得舒大人年岁不大,官却比他高。”
释玉耸耸肩膀,“那是自然。”
“释玉,你这样机灵,怕是比那陆司理还强些,若你我互换性别,科考入仕,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文镜一拍大腿,不遗余力地夸赞。
释玉嘴角微微扬起,眼神坚定,“跟着阿翁在衙署这些年,先是遇到前司理大人,而后又遇舒大人,他们从未轻视仵作当做贱业,更没小瞧了女子,反而教会我许多。也不是非得入仕才能成材,阿兄,我是真心想留在这像阿翁一样,当个好仵作。”
文镜捧着脸长叹一声,玩笑道:“别说这个,再说我可要反悔了。”
朗月听了半晌,三两下把见底得羊杂碎刮到粥里,搅拌搅拌,又端起碗全扫到肚子里,擦擦嘴角打了个饱嗝,“我们直接去找舒大人吧,那人是不是有鬼,他自有定夺。”
晌午明媚的阳光直射,但福泽园的院墙里,三两棵大树繁茂而遮天蔽日。
跟随管家的引路,众人快步穿梭于廊下,细碎的光斑在身上追逐躲闪,衣摆就要跟不上步子。
园中曲池粼粼波光,朗月伸手波动整齐如帘幕一般的柳条,水木明瑟,不禁叹道好别致的老园子,不像是自己三四年置办出来的样子,更像是祖上留下来的。
穿过庭院,释玉轻车熟路地跑向舒重华的书房,只见舒重华身披裘氅,搂着汤婆子坐在书案前,时不时抽吸鼻子,眼看他们已经到了,扶着桌子起身唤仆从奉茶。
“各位切莫离我太近,恐过了病气,”舒重华清咳了两声。
朗月闻声退了一步,坐在太师椅上端看舒重华,他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样子,哪怕生着病也能时刻带着和善的笑意,看来昨夜真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朗月:“大人身体如何了?”
“已无大碍,用药后便已退了热,就是眼下还有些畏寒罢了。”
“无碍便好,我们也不是故意打搅你休息的,”朗月看向释玉,“释玉,快说说吧。”
释玉犹豫片刻,撇去那些添油加醋的词,把今晨遇见陆司理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舒重华听完先是一愣,而后蹙着眉头拿起面前的文书,沉默片刻说道:“他怕是还有想补充的,昨日夜间他来找过我,说是从那几人口中审出来一个地方,锦屏县。”
“锦屏县?”朗月不熟悉潼州,探着脑袋问道。
“对,一个离这不过两百余里的县,”舒重华抿了一口温水,“曾有一封从锦屏县寄来的信,到茶肆后被小厮误启,张毫不由分说将他大打了一顿。”
朗月点点头,“这信不简单,上面的内容呢?”
“应该加了密语,小厮只记得上面无外乎是些交货的寻常内容,看了一眼便交给张毫,具体的也记不清了。”
文镜歪着头问道:“这有什么可闪躲的,陆大人今晨偷偷摸摸的又是何故?”
舒重华道:“我朝的茶树种、养殖都是由官府出资,新茶出后需上交官府,茶农不可私自收售。但我们却从张毫的茶肆里,缴获一批锦屏县的私茶,昨夜陆司理担心自己受到牵连,说起了他有个远房亲戚在锦屏县种茶,去年走他的门路越过了官府征榷,开始私茶交易,他从中收了不少钱。”
这时,一个身穿深褐色长袍,风尘仆仆的郎君闯进书房,步伐沉稳有力,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他快步走向舒重华。
“查得如何?”舒重华不让他靠近,抬手拦下,“虎杖,你就这样说吧。”
“郎君,”虎杖扭头看向下面坐着的两个陌生面孔,有些迟疑,见舒重华点头,他继续说道,“城西有一名更夫,曾在宏伍街业安巷里听到过异常动静,这时间恰好是刘家娘子离家后的第三日。”
六日前,深夜寂寥,街上空无一人,偶尔传来沙沙树叶声和隐约的几声犬吠。
“咚——咚咚咚!”更夫有节奏地敲击梆子,缩起脖子拢了拢衣袖,“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突然一阵阴风卷起,黑洞洞的巷子里传来虚弱的呜咽声,更夫抬高灯笼试探地喊道:“谁在里面?”
一个含糊声音道:“滚!打扰老子。”
听起来是个醉酒的男子,此时虽已入春,但深夜仍旧寒得入骨,若在外面就这样睡过去,是会出人命的。
风吹过巷口发出呜呜的声音,里面黢黑得像个吃人的魔窟,更夫提着灯笼往巷子里走,“郎君可是饮了酒?......可还认得家的方向?”
突然,一个酒盏飞来砸在脚边,吓得更夫退后一大步,黑暗中又传来一个稍年轻的声音,“抱歉,惊到郎君了,我们家就在附近,我带叔父回去便好,多谢好意。”
烛光昏暗,只见一男子箕坐在水缸旁,时不时对旁人指指点点。说话的那人身穿浅色直袍,头戴巾帽,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酒鬼最难缠,见已有人照顾,更夫便嘱咐了两句不再招惹,转身走出巷子,身后还时不时传来拍击水缸的声音,和那醉汉的低吼呜咽声,他回头望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直至茶肆出事,更夫这才回想起那晚的呜咽,更像是个娘子。
虎杖掏出城西的民宅舆图和几张画像,说道:“给更夫看过张毫的画像,但当时光线不佳,只能确认身形和脸型与地上那男子基本一致。我又让画师照着更夫的描述画了两张像,带人悄悄在那附近走访,根本没有这对叔侄。”
舒重华铺平舆图,“张毫家离宏伍街还隔着一条街,出现在那必不是碰巧。”
虎杖指着舆图上的一间屋子道:“还有,这户人家十分可疑,邻里说这家人在乡下养病,没怎么见过面,将近一个月才进城拿药住上两日,巧的是,最近一次听见动静就在前几日。”
一刻前。
“王捕头,相信我,我的身手你是见过的,包管万无一失,”朗月脱下外面宽大的褙子,扯出襻膊,边扎紧衣袖边说道,“我与你们里应外合,你上去拖延他的时间,我走屋檐入窗先破击那个歹人,然后你们再跟着我上,还有,这楼四面都是窗,你们可要设好防,免得他跳窗跑了。”
王捕头不稍犹豫,提着刀快步上楼......
平滢湖又恢复到最初的平静,大网收紧,舒重华被拉回岸上,手下纷纷围了上来,声声关切,文镜依照朗月的吩咐,务必跟紧舒重华,便也快步凑了上去,挤在缝隙里担心地看着他。
手下将他搀扶起身,递上干净的手帕擦拭身上的水,舒重华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无奈地笑道:“也不必未雨绸缪到这个份上吧,连仵作也叫来了。”
“什么?”众人不解地扭头四处张望,也没见到老徐他们来人呀。
“释......”舒重华眨眨眼擦过眼里的水珠,盯着文镜定了定神,“认错了。”
文镜两眼一亮,推搡着挤上前指着自己问道:“大人,您可是认得我?我是说,您是不是觉得我很眼熟?”
身旁的手下按着文镜的肩膀推远又拉进,摸着下巴上下打量,转头看向其他人,想印证自己的猜想,“这小郎君是不是点像老徐的孙女?”
“释玉?”
又一个捕快凑上前,端详片刻连连点头,“别说,还真是有些像呢,”转头望向舒重华,“大人您说是不是?”
这时,王捕头一脑门官司火急火燎跑来,远远瞧到这边的热闹,不等说什么直接上去踹了一脚挡在前面的捕快,厉声道:“还不快滚,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扯闲篇,赶紧找车送大人回司理院,着凉了你们来断刑吗?”
“是,是,这就去备车,”捕快捂着屁股,一颠一颠地跑了。
王捕头抱来一件氅衣给舒重华披上,神情凝重道:“大人,张毫不知什么时候服的毒,方才毒发了。”
“什么!”
“属下无能。”
“可留下什么线索?”
“他舍弃妻子,宁死不肯透露分毫暗娼的信息,他会不会就是个小的,暴露后自戕谢罪?”王捕头摸摸后脑勺,“茶肆其余人皆已伏法,押解回司理院交由陆司理审勘,大人,真正的账本还未找到,我们的人已经上他家里搜了。”
“先回去吧,此案牵扯甚广,抓紧时间呈报知州大人,”舒重华收紧衣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大人,刚才帮手的小娘子,就是昨夜的朗小娘子,她说想见见您,”王捕头突然近前一步低声说道,“张毫毒发时,朗小娘子给他吞了个丹药,不知那丹药......”
舒重华突然顿住脚步,扭头看向紧跟着自己的少年。
文镜一直跟在他身后,低眉垂眼嘴里念叨着什么,还在等待他的答复。
马车匪匪翼翼驶到湖岸边,一名捕快从车上跳下来,朝这边高高挥手。舒重华看了一眼文镜,又回头看看茶肆门前搭手搬箱子的朗月,抽了抽鼻子,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二人先跟着王捕头回司理院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文镜一听这话,脸上的愁绪立刻抹了个干净,然后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将舒重华送上车后,他甩着胳膊步履轻快地奔向朗月,激动地喊道:“阿月,他认得我!”
朗月站在茶肆门前,释然地笑道:“听见了,方才跑来一个捕头,说什么‘像’,我就知道这事应该有谱了。”
文镜晃着朗月的手臂,眼睛眯成一条缝,逐渐谄媚起来,“多谢我的好师姐,不枉师姐陪我这两年的奔波。”
“行了,别恶心我,”她又掸了掸那件被划得稀碎的碧山色褙子,嘟囔道,“这都没什么,就是可惜了这件衣衫,才穿不过两日便毁了,你说,舒大人能不能赔我两件像样的衣服?”
文镜抓了抓干瘪的钱袋,“希望吧,我们身上快没几个钱了,吃饭都要成问题,若是能顺利找到文洁,我们便快些离去吧,就怕过了时日,你的剑该赎不回来了。”
朗月的剑——破风,跟着她的这几年,最大的功劳不是并肩作战,而是放在当铺换个几两银子出来打尖住店。
她将破损的褙子抟成一团,打量了一眼满是赃物的敞车,把衣服塞了进去,嘀咕道,这可不能扔,要留着找舒重华换钱的。
午后的空中荡着懒洋洋的风,树叶被沙沙吹响,知州衙署门前两盏白色的灯笼随风摆动。
他们随着王捕头押送赃物回来后,被带到了衙署里一个僻静的院里,院内只种着一颗老树,屋子里也没有雕梁画栋,只有简单的床榻,茶几桌椅都是经年使用的痕迹,但这里并不破旧,被人收拾得很整洁。
二人在屋里打转,起身又坐下,喝完一壶茶也等不到舒重华,只等来了午时的点心,送食的差役说舒大人公务在身,还请再等。只好又接着等,文镜趴在茶几上撑起脑袋,终于困得实在撑不住,一猛子扎进自己的臂弯眯了起来。
院子里的老树影子悄悄转了个圈,朗月站在门下发呆,良久打出个长长的哈欠,眼冒泪花,然后毅然决然地扑在了床踏上,懒懒地蹭掉鞋靴翻了个身打算先美美睡上一觉。忽然一阵淡淡药香飘过,朗月在枕下摸索到一个香囊,握在手心凑近细嗅,是安神助眠的,檀香,乳香,白芷......
其中还有一阵突兀的酸醋和姜蒜气味,屋外的鸟鸣声时隐时现,衙署的床榻怎么比客栈的还舒服,突然朦胧之中一张白白的小脸出现在眼前,朗月猛然怔住,伸手就要扼住对方咽喉,好在她立马反应过来。
突兀的味道就是从她身上传来,细细分辨,竟然还有一丝腐臭,来人是个身穿窄袖衫褐和裙裤的小娘子。
朗月愣愣把手收了回来,方才竟握着安神香昏睡过去了。
“舒大人和我阿翁叫我来看看,问认不认得你们,”小娘子抿抿嘴,摇了摇头,“我不认得。”
这时,说话的声音把文镜吵醒,他缓缓撑起头看到了一个小娘子的身影,扶着桌子站起身,试探地问道:“阿洁......是你吗?”
小娘子骤然瞳孔紧缩,猛地回头,“你叫我什么?”
“文洁?”
这声音如湿冷的帕子突然朝脸盖过来,小娘子忽然愣住,似忘了呼吸。
文镜看她反应似是认得,又走近两步,“我是文镜啊,你看看我。”
屋内沉默须臾,朗月看着小娘子逐渐泛红的眼眶,连忙轻抚她的肩膀说道:“不急不急,都坐下慢慢说。”
小娘子红着的眼眶有些湿润,眨眼间突然眼神狠戾,瞪着文镜,“你们是什么人?”猛地甩开朗月的手,怒道:“我姓徐!凭什么要求我坐下来和你们说话。”说罢,快步夺门而去。
朗月有些不知所措,刚想伸手拉住她,谁知竟然感觉脚下一软,有些使不上力,用力跺了一脚和文镜追出去两步,那小娘子早已没了踪影。
她顿住了脚步,望向屋内桌上食碟,提起一口气怒骂:“狗官!竟敢下毒。”
朗月气得脖子涨红,一脚蹬在院子里那棵老树上,粗壮的树干毫无反应,反而震得脚疼,她抬着脚趔趄往后跳了一步,文镜顾不得自己头还在晕眩,先上去搀了一把。
“他们为什么下毒啊?”文镜糊里糊涂地按着太阳穴。
朗月也不清楚他们意欲何为,这毒的毒性虽不大,只能麻痹经络,让人身体乏力,但无冤无仇何至于下毒?好在随身带着可以救急的万应丹,先解了此毒。
老树巍然不动,赏给朗月三五片落叶,树叶悠悠飘落在石板地上,一只粗布鞋踏了上去,“让二位久等了,”仵作老徐掬着客气的笑意。
合本是合营的重要契约,正所谓“合本治生”,几人共同出资共同经营,盈利分配的同时,更是要共同承担责任、风险。这份合本上所写的各方正是在场四人,但这只是草拟合本,并未完善,是几人还未谈妥吗?
“这便是你们逼酒的目的吗,将他灌醉了好谈利?”舒重华白了一眼,将合本递到刘震三人面前。他们全然一副败露之色,心虚的双目四处游移,脸颊嘴角不自觉抽搐,任何一个动作都能出卖他们内心的恐惧。
但这下更是疑窦丛生,这是一份以胡茂为主的合本,若是胡茂死了,三人也是捞空,他们只是谋财并非要害命,下毒者应是另有其人。
舒重华又回到桌上细看,都是些平常酒菜,观四人碗筷酒盏,这三人的心思都不在这酒菜上,也只有胡茂动筷最多,“老徐,酒菜有何发现?”
话音刚落,舒重华的视线落在一只见底的汤碗上,他拿起看向掌柜道:“这原是装的什么?”
掌柜连忙上前,脸上自豪与谦逊交叠,笑道:“回大人,是醒酒汤,饮酒的食客将近离席,或是餐中已然醉酒的,鄙店都会赠上醒酒汤,像他们这样的常客,依着习惯早早就叫人送来了。”
“放的什么?”
“葛根,葛根研磨成粉,沸水中制成羹汤。”
舒重华凑近,又靠近鼻子扇了扇,气味不对,“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哦,胡老板喜甜,他的会另加些饴糖。”
仵作老徐接过他的话,“银针验过无异,已让人抓只鸡来了。”
舒重华将碗递回给老徐,又对掌柜说道:“你们香满楼生意做得不小,有些话你也当清楚,醒酒汤是好意但其中无利,难免疏忽,当心被有心之人盯上,吃坏了肚子还是小,若真因此出了人命,酒楼又该如何脱身。”
“是是是,大人提醒得是,定当注意。”
“再者,你们粉末也太粗了,不挣钱也不能这样糊弄。”
“怎么会?”掌柜抢过老徐手中的碗,香满楼虽不比汴京樊楼,但在潼州也是数一数二的,醒酒汤做得差不如不做,免得因小失大。葛根粉末研磨得细腻,熬煮过后更是柔和,不可能留下这样大小不一的粗糙颗粒。
掌柜的手颤抖,该不会真的被人利用了,连忙解释道:“我们的汤并非如此,后厨还有,大人随我去看看便知。”
原以为只是饮酒过量引起的酒悖,眼下却变成了投毒杀人,又遇舒重华临时踏入酒楼,这让王捕头压力倍增,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有不对立即下令封锁酒楼上下不可出入,无人再敢饮一滴水。
刚站到东厨门口就让人两眼一黑,可谓乱中有序。
拥挤的屋内放着四处移位的柜椅,强行熄灭的灶火熏烟袅袅,刚拍晕的鱼又在乱跳,锅里留着正在翻炒的菜,水池堆着锅碗瓢盆。事发突然,以至于忙碌的后厨也是戛然而止。但最惹眼的是本就不宽敞的屋子,却在灶台旁空出了一片。
“汤在哪?”
“您看,”掌柜忙揭开炉子上的锅盖,舀了一勺,确实粉质细腻没有颗粒。
朗月和文镜凑在窗台上观望,锅里的和其他食客的,皆无异常,但鸡吃下胡茂碗中的残羹没多久便呜呼了,这样看,凶手就是单单下在了胡茂碗里,她挑挑眉,低声对文镜道:“他们该查送汤的跑堂了。”
隔得远,听不清舒重华他们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只见掌柜突然满脸复杂地冲出,在围观的酒楼伙计中抓了个十几岁的跑堂,拖到舒重华面前。
掌柜捏着跑堂肩膀的手越来越重,粗着脖子对舒重华说道:“这小子是我姑母家的孩子,脾气秉性我清楚,我敢作保。”
舒重华俯视着这个刚好到他肩膀的少年,眼神如利剑般直指,跑堂瞬时满脸混乱和恐慌,摇首咋舌矢口否认。
见他心理如此脆弱,舒重华收回震慑的眼神道:“你有没有把汤转交他人?”
跑堂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我送去的,盛好了端过去,直接送到他们那,我刚放下汤,还没把劝告的话念完就被赶出来,别的什么都没做。”
舒重华的视线又落回这锅汤,突然瞥见炉子旁边的空地,推想片刻,按照动作习惯,这空出来的位置应原是张桌子才对,酒桌上不止一人饮酒,需要的醒酒汤也不止一碗,摆好碗再一一盛汤,这样更安全且节省时间。
他指了指炉子旁的空位,“这原本是不是有张桌子?”
“是放了个......”掌柜环顾一圈,指向灶台下风箱旁的高凳,“怎么跑那了?是那个,高度正好和炉子一般高的凳子。”
舒重华早就对屋内布局感到奇怪了,问道:“你这里是要重新整修?怎么这么乱。”
“是啊,那边腾出来的位置准备打个亮格柜,你看,风箱也老了,我还特意请了几个缘木坊的师傅来量尺寸,方才我还在这给他们掌灯......”掌柜突然顿住,和舒重华对上了视线。
舒重华的心猛然揪紧,看向跑堂:“汤可曾离开过你的视线,当时有没有人靠近你?”
他点头如捣蒜,“对,有个木匠,他当时想要我托盘下的凳子。”
“现在人在哪?”
雨势渐弱,屋檐落下串串雨滴,此时已将近二更天。
越入夜,天越凉,一阵湿冷的晚风送入酒楼客堂,整个香满楼的人都被捕快赶到了这,寒意悄然渗入让人不自觉裹紧衣衫,嘈杂的人群中,一只粗糙的手偷偷抹了一把颈后薄汗。
一名捕快上前回话:“现在人都在客堂,一个都没放走。”
舒重华吸了口气,攥紧拳头,哪有大晚上来量尺寸的,凶手就在眼前,甚至方才来时还与之擦肩而过。一张张脸在他脑海中浮现,一个个子不高但体型健壮,皮肤黝黑布满沟壑的轮廓在眼前重映,那人缩在他人身后,经过时的眼神飘忽闪躲,不是畏威,而是心虚。
他轻轻吐了口气,即刻放出逮捕命令。
香满楼的客堂内,私语声渐大,气氛从好奇刺激逐渐化生为忧虑害怕,都忍不住偷偷张望,可能凶手就在身边。
“你们晓得的吧,他婆娘跑了,前年女儿又不见了,哪来的钱去瓦子耍嘛,”摊主竖着手指不停地敲击桌上,神色很是坚定,“他周戊就是把倩倩给卖了,自从倩倩不见他就有钱了,刚开始我还奇怪,直到那天我看见他拿着金铤去买酒。”
朗月歪着头,“果真?”
摊主是个暴脾气,立马唤另一个娘子过来对峙,拍着桌子历声道:“我要是敢扯谎,天打雷劈!你来说嘛,倩倩离开没多久,是不是看见周戊那个天杀的拿金子买酒。”
那位娘子一拍大腿:“对,他还说什么拿错了又收起来,笑人家酒馆找不开。”
摊主越说越气,咬牙切齿道:“这条街上,谁都可能挣到钱,唯独不可能是他!”
朗月和释玉对上眼神,其中必有蹊跷,但现下不可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且得从长计议。
离开茶摊后,她们抱着侥幸敲响最后一家的门,巧的是,又无人应答。朗月扫了一圈屋旁,整洁干净,屋主应该是出门干活了,申时已过,或许再等等也就有人回来了,转了一圈又拍了拍屋旁的石阶坐下。
“别等了,他家得入夜了天黑透了才有人回来,”对侧的院子里传来动静,顺着声音寻去,只见一老翁正坐在院中削竹篾。
朗月问道:“敢问,他家里人都上哪去了?”
老翁头也不抬,忙着编竹筐,“进山采茶了,要不就是又上草市瞎逛了。”
朗月:“哪座山?”
老翁不耐烦道:“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想上山去找?等你们到那她就回来了。”
释玉接过话,“是不是霖顶山?”
老翁手里的动作顿住,斜了一眼,“你们到底什么事?”
朗月把今天说了几回的话又搬出来,已经不敢再多抱期望了,等着被他赶出去。但那老翁听完只是紧抿着嘴叹息一声,缓言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提它做什么?”
朗月眼睛一亮,说道:“如今仍有年龄相仿的小娘子失踪,和范家小娘子当年的失踪恐有联系,知州衙门特地派我们下来调查此案。”
“你们能做什么主,别又是来添麻烦的,”老翁又垂下头继续折腾手里的东西。
释玉掏出一块木制腰牌,塞到老翁面前,“已此牌为证。”她紧握腰牌,手臂僵在半空,侧过头心虚地窥了一眼朗月。
老翁直勾勾盯着腰牌,浑浊的眼里惊起波澜,摩挲着刚成型的竹筐沉默良久,沉声道:“他家五年前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幺儿走丢了,又不是几岁的娃娃怎可能不认得路,定是出事了。报官也没找得回来,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差役来范大郎家找他,说幺儿找到了,叫去县衙认尸。他承受不住当场就疯了,现在还不肯相信幺儿已经走了,成天在街上找,看见年龄相仿的就上去认。”
释玉抓着衣摆,心突然揪紧,想起昨夜街上拉住她的乞人,说的好像就是他。
朗月:“当时她是怎么走丢的呢?”
老翁:“我教范大郎编了一些簸箕篮筐,他想拿到草市去卖,那日天刚亮,父女二人早早就出门了,他才布好摊,不知怎的一回头人就不见了,那天雾很大,街上也没什么人,没人见过幺儿去了哪儿。”
朗月追问:“当时官府是怎么说的?”
老翁愣了一下,“你们不就是官府的吗?”
朗月把头偏向老翁,“递到上面的案宗,未必就属实呀,如有冤假错案我们定不放过。”
释玉扯开朗月凑到耳边低声道:“姐姐,别说这种话,抹黑了官府形象可不好。”朗月并没有站在谁的立场上,话到嘴边也没多想就吐出来了,她翘着嘴,无奈地应下了。
老翁拍了拍身上的竹屑,起身望了望门外,冷哼道:“县衙说是在茗澜河下游的河滩上发现的,溺了水,又不幸被野兽攻击。”
他说罢,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脚下急促而混乱,突然愤愤道:“你说说!什么野兽撕咬的伤口如此平整,像用刀片过似的,分明是遭受了虐待,而且,他们第二日便把幺儿给烧了,毁尸灭迹,简直无法无天!”
朗月惊愕中倒吸一口凉气,握剑的手都在颤抖,因为在虎杖带回来的卷宗尸格里,并没有记录任何异常伤口,范诺君是失足落水淹死在茗澜河里的。只因追溯过往失踪案时,发现相似年龄的失踪人员里,她是最早的一例。虽已结案,但虎杖还是记下了。
“你们当时为何不再报官,上知州衙门鸣冤呀。”朗月瞪大着眼睛,气得从脖子红到耳根。
这句话不轻不重地打过来,老翁仿佛一只烧开的铫子突然被揭开盖子,没声音了,他静默久久又坐下,拿起那只刚成型的竹筐,“和你们说那么多,真的有用吗?我这竹筐子虽然不值什么钱,但费些力气,一天编下来拿去卖了也将就够吃饭。”
朗月挠挠头,掏出几枚铜钱,“今日耽误您做活,我们定有补偿的。”释玉听出了老翁的意思,摇摇头按下朗月的手。
老翁头也不抬说道:“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编的筐愈发松散了,一脚就踩扁了,不值钱,就像我们这些小民的命。”
他哽咽着,悠悠抬起头直言,“我们不是没报过官,但结果如何?报了官来的人又是谁?那些人脱了那层官皮又变成街里街坊,处处都是眼睛。连范家小郎君都被送到了山里采茶,我们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释玉:“这是什么意思?”
老翁:“范大郎疯了,家里没个支撑,官府说介绍范小郎君到霖顶山采茶,采皇茶工钱高,他们说以示官府仁爱救济,但一个月方才能回来一次,只能他娘偶尔去看看他,这不是被看着了嘛。”
朗月止不住地背后发凉,渗出一层汗水,这个县里究竟藏着什么鬼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竟然一层一层糊弄过去。
“虎杖大哥在附近,该走了。”
释玉轻拍了一下朗月,见她还沉浸在义愤里,丝毫没有听见远处缭绕的鸟鸣声,直接拉上她的手快步出门。
出了潼州城,绵延群山望不到头,因为架着马车,两百余里的路程硬是走了一日,临近日落方才踏进锦屏县。
锦屏县上下茶文化浓郁,路过随便一个酒楼茶肆,都能看见挂满各类特色茶品的招幌,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阵阵茶叶的清苦。
文镜挑起车帘子探出脑袋,问向一旁骑马的朗月,“阿月,是到了吗?”
“真是‘睡魔有耳不及掩,直拂绳床过疾雷’啊,”车内的吴蕴撑着身子坐起,正了正衣襟,“一路舟车劳顿,把我的老骨头都要摇散架了。”
虎杖快马先行至此,租下一落院子。
队伍穿街过巷终于来到院子里,虎杖抬手扶吴蕴下马车,说道:“师父,这里僻静鲜少人来,前面一户是位闲游雅士,来采景写生的,我刚去打过招呼了,我们后面那户无人居住,都检查过了。”
众人搬着行李在屋里进进出出,朗月抱着一个大包袱重重扔在床榻上,心里忍不住嘀咕,有带这么多东西来吗,这么多人搬这么久还没搬完。
她叉着腰站在门下缓神,忽然感觉哪里奇怪,走出门看了一圈,发现人变少了。
出城时,虎杖共带了十名手下,但现在在院子里的统共就剩五人。
朗月一把拉住将要进屋的虎杖,低声道:“你的人去哪里了?不来搬东西。”
“放心吧,分了两队,有一队散出去了,一处在明一处在暗,”虎杖抬抬下巴,“怎么?你那边搬不完吗,需要帮忙?”
朗月把虎杖推进屋,略带挑衅道:“当然不用,我们的床榻一铺万事大吉,倒是你们,赶紧的吧,别耽误了晚饭。”
说罢,朗月扭头找释玉,和她一起搬干净的被褥进屋。
屋子不够一人一间,那边大通铺上还得挤三个,这间大点的屋子可放下两张床榻,留给两个小娘子同住,两姊妹在一起也方便照应。
释玉把被褥展平,挠了挠微微泛红的脸:“朗姐姐,我从未和人同住过一个屋子,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谅。”
朗月眨巴眼睛,“失什么礼?我不爱讲这些,你怎么舒坦怎么来。”
安置好住所后天已然完全暗了下来,但这的草市仍热闹不绝,锦屏县茶业渐大,是个较富裕的县,各色商贾旅客络绎不绝。
众人来到一间普通食肆,店内的伙计老远就望到他们,他小跑出来,给为首的吴蕴引路,“瞧各位的样子,是异乡旅客吧请随我上座。”
虎杖应道:“久闻贵地‘茶乡’之名,品茗斗茶皆具特色,我师父特地带我们来学习的。”
伙计忙不迭地开始介绍本店特色,一路说到了雅间。
虎杖又把他留下,塞给他一些钱,说道:“小郎君,我们向你打听一下,平日里那些茶博士都聚在何处?我们也好直接寻过去。”
“这倒是常见,随便一家茶肆都有,”伙计挠挠头,一拍手,“客官来时可见到一条河,那叫茗澜河,河边有一间碧波茶坊,店家设了个邻水清幽的庭院,那儿时常聚着许多人斗茶,现下又临近清明正是新茶初出的时节,人更是多。”
虎杖又道:“还有一问,除了蜀山翠芽和赤春尖,贵地还有哪些出名的茶。”
伙计大手一挥,很是自豪,“万春银叶和玉叶长春呀,头采的新茶那都是要送往东京城的,这你们都不知道。”
吴蕴接过话,问道:“如此说来,老夫倒是浅见寡识了,正好,你可知这些茶树种何处?好叫我见识一二不虚此行。”
“这些品种的茶树都被划在霖顶山那边,我劝各位还是别去了,那边若是不出太阳,整座山雾腾腾阴森森的,那些茶农跟鬼影似的晃来晃去,瘆得慌。”
朗月拨动面前的筷子,眉毛微微抬起,“夸张了吧,哪儿座山不是雾腾腾的。”
伙计抿着嘴,赔笑道:“是是是,有官府的茶官守着,哪来的什么鬼,但各位若是想去,需得备好雨具,那边总下雨,下了还不好停呢。”
吴蕴听罢摸着胡须,摆手让伙计退下。
虎杖等待菜上齐,人都退出去,立即关上雅间的门,看向吴蕴,“您有何想法?”
吴蕴端着手沉思片刻,“许耐瓦的祖宅和田地,就在方才伙计说的霖顶山,你派人先进山,不仅是那个许耐瓦,村子里还有三家曾报过失踪案的人家,也要去探。”
虎杖:“是,今夜就动身。”
吴蕴又道:“其余的几家在县上,明日我们兵分三路,你们挨个看看有什么线索,我上人多的茶坊打听。”
朗月点点头,“文镜,明日跟紧我。”
“不,”虎杖打断朗月,“明日他由我来带,释玉跟着你。”
释玉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抬头看向虎杖,挠了挠微红的脸颊。
虎杖一愣,忙摆手解释道:“不是,我没有嫌你麻烦的意思,爷们儿家可能糙一些,到时候翻墙钻洞的你不好走。”
朗月撇着嘴看笑话,“这还不是嫌弃?”
“我又不是什么娇弱的小娘子,”释玉搀着朗月的胳膊,“你不要我,自有人要。”
虎杖抱着脑袋想再解释,吴蕴呵呵笑着把他按下来,“时辰不早,吃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天刚朦朦亮,文镜打着哈欠摸索下床,抱起盆就往屋外走,准备烧些热水给大伙洗漱,不料脚下一滑,哐当一声摔倒在水缸旁。
虎杖立马惊醒,看了一眼空空的床尾,扯了件外衫急忙跑出去,刚走到门口,他怔了一瞬,随即皱着眉走过去,天上地下白茫茫一片,像笼罩着一层纱幔。
他走到水缸边,勾着文镜的胳膊将他提起,“没事吧?”
“没事,”文镜摸了摸手臂,又揉揉屁股,“地滑,雾气又大,没站稳。”
“什么时辰了?雾还没散。”
“该是辰时了,适才附近有卖面汤的经过,我还想给阿月释玉她们买来着,谁知没等我穿好衣服就推走了,罢了,自己烧些水洗洗好了。”
刚打好满满一盆水,就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文镜猫着头缩到虎杖身边,“那边......住的是那个士人,还是空的?”
虎杖两边来回看了一眼,确定道:“是那个郭析,郭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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