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茂儿,签了吧,你和七郎没有偕老的缘分,可你若执意不绝婚,他定会为你去死的。”郗璿握着郗道茂的手殷殷道:“就算是为了七郎,为了润儿,签了这和离书吧,算姑母求你了。”
郗道茂执笔颤抖的凑近案上的绝婚文书,哽咽连连:“君舅的字,还是疏朗秀逸,万金难易,媳妇与七郎今日能得君舅代书墨宝,不知要羡煞建康多少风流名士了。”
王羲之与她对望一眼,惭愧的低下头,再没了当年上巳兰亭,曲水流觞的意气风发,如今王家也好郗家也好,不过只能任人宰割罢了。
公主想要他家儿郎,无论是娶妻生子还是重伤残疾,都避无可避,只有承受。
“道茂,是我王家对不住你,你为我王家妇,温柔敦厚有礼有节,不曾有丝毫纰漏,终究还是七郎招摇了。”
七郎何曾招摇?自成婚以来他们夫妇还不够深居简出吗?
“君舅不必再劝,我签就是了,雷霆雨露皆是天恩,我省的。”郗道茂一抹眼泪落上自己的名字便要往外走。
乌衣巷里,晚霞绮丽,白墙黛瓦累世积英,终究也不过是乱世一浮萍,如此而已,谁又能独善其身呢?她走的决绝,不敢回头去看她轮椅上心死如灰的郎婿,不敢去看她无人可依的幼女,可到底心有不甘意绪难平,还是忍不住背对着堂上的衮衮诸公道:“若我阿兄尚在,若我阿兄尚在......”
斯人倩影渐行渐远,连叹息都几不可闻,可一字一句却仍让满堂公卿名士自惭形秽,哑口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羲之起身续上郗道茂未尽的那半句话,“若嘉宾尚在,王郗也罢,司马氏也罢,我们谁又敢迫她下堂?”
“是啊,若嘉宾在的话,那司马道福又岂敢逼迫七郎娶她,我可怜的润儿又怎么会小小年纪就与母亲别离。”郗璿上前靠在郎婿肩头啜泣:“逸少,你说来日我又有何面目去见我黄泉下的兄长?他将茂儿托付给我,可我这个做姑母,做君姑的,却眼看着自家孩儿受此胁迫折